第三部 失乐园(第10/19页)
答案是纽斯特德。在纽斯特德他不会有一百英亩地的头疼,在纽斯特德有顽固的民主党。在纽斯特德,他可以和家人一起生活,周围是年轻的犹太人夫妇,孩子可以和犹太人朋友一块长大。纽瓦克女士皮件公司也近在咫尺,从南奥兰治大道直接进来,只需半个小时……“爸,我开车到莫里斯顿只要十五分钟。”“要是下雪,你就不行了。要是遵守交通规则,你就不行了。”“我坐八点二十八分的快车,八点五十六分就到布罗德大街,步行到中央大街,九点过六分就开始工作了。”“下雪呢?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火车停了呢?”“经纪人坐这列火车上班,还有到曼哈顿的律师、商人、有钱人。不是牛奶车——不会停的。早班车上他们有豪华车厢,看在上帝的分上,这不是边远山区。”“你本来可以瞒过我。”他父亲回答道。
可是瑞典佬像以前的拓荒者,没人能劝阻。父亲认为不切合实际和不明智的东西在他看来,却是勇敢的行为。与娶多恩·德威尔差不多,买下那幢房子和那一百英亩地,搬到旧里姆洛克住,也是他做过的最大胆的事。父亲认为是火星那样遥远的东西,对他而言就是美国——他似乎在革命时期的新泽西安下家来。在旧里姆洛克,开门就看到整个美国。他喜欢这个主意。犹太人的怨恨、爱尔兰人的怨恨——见鬼去吧。一对二十五岁的夫妇,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需要他们极大的勇气到旧里姆洛克。他听说皮革业有过好几个强壮、聪明、有天赋的小伙子被他们的父亲打垮了,他决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爱上了老头子也爱的这一行,取得了长子继承权,现在要更进一步,住在想住的地方。
不,我们不想承受任何人的怨恨。我们离那些怨恨有三十五英里远。他说的不是人们很容易跨越宗教的界限,也不是指没有歧视——他会像陆战队训练营新兵一样去面对它,好几次都迎头而上,把它顶下去。她也与喧嚣的反犹主义发生过摩擦,那是在大西洋城的盛会上。她的女伴不屑地提到1945年,那次是贝丝·麦耶森当选美国小姐,她将其称为“犹太姑娘获胜的一年”。小时候,她听到很多人们对犹太人的随意的挖苦话,但大西洋城才是真实的世界,使她惊讶。那时候她不愿提起这些,她担心他会对她翻脸,责备她那么礼貌地保持沉默,而不让那愚蠢的女人打住。特别是她的女伴还说,“我承认她很漂亮,可是怎么说也让那次盛会非常难堪。”那也不起作用。多恩不过是参赛者,才二十二岁——她能说什么或做什么?他的观点是根据他们的亲身经历,两人都清楚这些歧视确实存在。在旧里姆洛克,宗教的分歧不会像多恩现在遇到的那样难以应付。如果她能和犹太人结婚,就肯定能做新教徒的友好邻居——绝对行,只要她丈夫能办到。新教徒不过是另一种叫法。也许他们在她长大的地方很少——他们在他长大的地方也很少——可碰巧的是,他们在美国不少。让我们正视这一点,他们就是美国。如果你不坚持母亲信奉的天主教优越,我不坚持父亲信奉的犹太教优越,我敢肯定,我们会发现许多人也不坚持他们父母信奉的新教优越。再也不会有谁支配别人。那是战争的起因。我们的父母不是适应了机遇,而是适应了战后世界的现实,人们在此可以和谐地生活,各种各样的人相处在一块,而不管他们的出身怎样。这是新的一代,不必考虑任何人的怨恨,他们或者我们。上层社会也并不可怕,只要你熟悉他们,你就会发现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是想这样生活下去的人。让我们理智地对待这些东西。
后来证明他再也不必那么煞费苦心地劝多恩少谈沃库特的事。郊游后,沃库特没有打搅他们的生活。多恩提到时,称之为“沃库特家族墓地游”。再没有像沃库特家和利沃夫家以前那种社交活动,甚至偶尔的交友也不多。尽管瑞典佬星期六上午还在沃库特家后面的牧场露面,参加每周一次的触身式橄榄球赛[24],有沃库特的本地朋友和其他像瑞典佬一样的小伙子,还有退伍军人,他们带着新组成的家庭源源不断地从艾塞克斯县周围涌向这片开阔地。
他们中有一位眼镜商,名叫巴克·鲁宾森,矮个子、肌肉强健、内八字脚,有着天使般的圆脸。他曾当过山坡高中的四分卫替补队员,他们队在感恩节的比赛中是威夸依克的传统对手,那是在瑞典佬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巴克·鲁宾森来的第一周,瑞典佬就在旁边听他讲起瑞典佬·利沃夫高中时的事情,扳着手指数道,“全城注意的是足球,全城、全县的中心是篮球,全城、全县、全州垒球的一垒手……”瑞典佬平常会觉得这是人们对他的敬畏,可是这么露骨的说出来,在这种环境,完全不合他的秉性。他来此只想表示身为邻居的好意,只想和其他人一样玩玩球就行,他似乎并不在意站在那里忍受巴克的过分热情的是沃库特。他并未与沃库特吵过架,也没有任何理由,然而看到他平常喜欢作为一个谦逊的人隐藏起来的一切,被巴克这么动情地揭示给沃库特,觉得心里比想像中的还舒坦,几乎有一种自己毫不察觉的令人满足的欲望——复仇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