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乐园(第6/19页)
“多恩并不可怜,妈。她是位勇士。她没有问题,她曾大踏步地走过来。”真的——在那一段时期,他坚强地忍受着痛苦,她却取得重大进展,靠的是发现它无法容忍,靠的是遭它打击、被它摧毁,靠的是自我彻底暴露。她不像他那样抵御打击,她承受打击,完全崩溃。她重新站起来时,便决定放弃自我。这里面没有不值得赞许的道理——首先放弃的是被那孩子攻击的面孔,然后是被那孩子攻击的房子。毕竟这是她的生活,她将让原来的多恩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这就是她最后要干的事。“妈,我们别谈这个。到外面去,我去升火。”
“不,”他母亲说,好像又要哭。“谢谢你,亲爱的。我在这里陪你爸爸看电视。”
“你看了一整天,到外面帮帮我。”
“不,谢谢你,亲爱的。”
“她在等他们询问尼克松,”他父亲说,“等他们把尼克松带上来,在他心窝钉上木桩,你母亲会快乐无比。”
“难道你不会吗?”她说。“他睡不着,”她告诉瑞典佬,“因为那可恶的家伙,他半夜里爬起来给他写信。有的信我要亲自审查,我不得不干脆阻止他那样干,说的话那么肮脏。”
“那个臭人!”瑞典佬的父亲恨恨地说。“那条凄惨的法西斯走狗!”带着令人可怕的威力,滔滔不绝的辱骂从他嘴里涌出来。这种针对美国总统的尖酸刻薄的话语,除了缺乏梅丽用来增大她仇恨的杀伤力的机关枪似的结巴外,即使在她最疯狂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厉害。尼克松解放了他,使他什么都敢讲——如同约翰逊解放了梅丽一样。似乎在他对尼克松的毫无保留的仇恨中,娄·利沃夫仅仅模仿了孙女对约翰逊的辱骂和厌恶。要想法抓住这狗杂种,抓住尼克松,一切都好办了。如果我们能给尼克松涂满柏油粘上羽毛,美国又会恢复正常,就不会有这些可恨的无法无天的东西,就不会有这些暴力、威胁、疯狂和仇恨。把他放进笼子,把骗子关起来,我们就可以让我们伟大的国家恢复原来的样子!
多恩从厨房跑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不一会,大家都泪流满面,相互紧紧地搂成一团,在宽大的后走廊上哭了起来,似乎炸弹就安放在房子下面,现在被炸得只剩下这走廊了。瑞典佬束手无策,不知怎样去阻止他们或控制自己。
这家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悲惨。他聚集所有力量来减轻那一天的恐怖带来的余震,以免自己崩溃——他下定决心使自己重新鼓起勇气。那是在他急匆匆地穿过隧道、发现自己的车还完整无损的在那里以后。他把车停在了风险极大的唐内克街。杰里在电话上给他沉重的打击,他还是以这种决心使自己第二次振作起来。他在停车场围栏的布条下,拿着车钥匙,第三次下定决心。他小心翼翼,虽痛苦万分还是装成坚不可摧,精心制作了充满自信的虚假外表。他决心保护所爱的人免受她杀的那四人的伤害——尽管这般煞费苦心,他还是出现口误,说什么“梅丽的大牛排加番茄”而不说“多恩的”,这会让他们感觉到某种无法控制的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晚上,除了利沃夫一家人,还有六位客人一同就餐。首先到达的是多恩的建筑师和妻子,比尔和杰西·沃库特,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友好的邻居,就住在这条路上几英里远的沃库特家的老房子里。比尔·沃库特开始设计利沃夫家的新房子后,他们熟悉起来,成了常来聚餐的客人。沃库特家族很早以来就在莫里斯顿赫赫有名,有当律师、法官和参议员的。他是这里地界协会的主席。这个协会现在表现的是新一代保守主义者的历史良知,沃库特领导人们斗争,却没能阻止287号州际公路穿越莫里斯顿的历史中心,但是成功地顶住修建喷气机机场的企图,因为那将毁掉大沼泽,它位于查塔姆的西边,县里许多野生动物都在那里。他现在着手的是努力使霍帕康湖[14]免受污染物的毁灭。沃库特汽车的保险杠上写着,“莫里斯,绿色、安宁和清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友善地在瑞典佬的车上贴了一张。“我们需要所有的援助,”他说,“抑制现代弊病。”当他得知新邻居来自城市,对莫里斯高地的乡间景色毫不了解,便自告奋勇地带他们到县里各地看看,结果花了整整一天,第二天还要继续。瑞典佬只好撒谎说他和多恩和孩子星期天早上必须到伊丽莎白去看岳母一家。
多恩当时就反对这次出行,沃库特那种有产阶级的举止在首次见面时就激怒她了。在他宽泛的谦恭礼仪中她发现有某种令人不安的自高自大的东西。她相信,在风度翩翩的年轻乡绅看来,她不过是故做风雅的可笑的爱尔兰人,一个学会了模仿诀窍的姑娘。她试着像那些比她优越的人一样行事,只是为了在闯入他家独有的院子时不会显得愚蠢滑稽。信心,那才是使她不安的东西,伟大的信心。是啊,她当过新泽西小姐,但是瑞典佬好几次发现她和常春藤联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