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第11/11页)


“刚好及时。”她说,“我的意思是,需要有人来照顾她。我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说:“我一直不知道。”

“你不会知道的。我认为过去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警告你,当你开始寻找时,你的出现会让人们震惊。老人是沉重的负担。不过,我想她不会介意。早些时候也许会。”

她有一种胜利的感觉,这不难理解。如果你有什么会让人吃惊的事情要告诉别人,你说了之后的确引起了震动,就要有一个恢复力量的时间。这次的情况震动如此彻底,她甚至感觉需要道歉。

“对不起,我一直讲我自己的事,没有对你父亲表示哀悼。”

我谢了她。

“艾尔弗莱达告诉我,你父亲和她有一天放学回家的事,是在高中。他们不能始终一起走,因为你知道,那时候,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会遭到可怕的嘲笑。如果他先出来,他会在镇外的岔路上等,如果她先出来,同样也会等他。有一天他们一起走着,听见所有的钟开始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

我说我也听说过那个故事。

“只是我原来以为他们还都是小孩子。”

“如果是小孩子,怎么能从高中回家?”

我说我以为他们是在田野里玩耍。“我父亲的狗和他们一起。它叫迈克。”

“也许他们是有狗。也许狗是去接他们呢。我相信她给我讲的时候没有糊涂。她对和你父亲有关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现在我意识到两件事情。首先,父亲出生在1902年,艾尔弗莱达也差不多。所以从高中走回家比在田野里玩的可能性更大,很奇怪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也许他们是说过在田野,是穿过田野走回家。也许他们从未说过是在“玩耍”。

还有,刚才对这个女人抱歉和友好的感觉,没有恶意的感觉现在都消失了。

我说:“事情会改变的。”

“没错,”女人说,“人们颠倒事实。你想知道她说了你什么话吗?”

现在。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什么?”

“她说你很聪明,但是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我迫使自己继续注视着这张背光的、黑暗的脸。

聪明,太聪明了,不够聪明。

我说:“就是这些?”

“她说你冷冰冰的。这可是她说的。我对你没有恶意。”

那个星期天,在艾尔弗莱达家吃过午饭,我开始一路步行回我的寄宿公寓。如果来回都是步行,我想我会走上十英里,应该能消化掉我吃的东西了。我感觉太饱了,不仅是因为食物,还有我在房子里的所见所感。拥挤的老式家具。比尔的沉默。艾尔弗莱达的爱意,像矿泥一样顽强固执,不合时宜和不可救药—在我看来—唯一的原因只在于年龄。

走了一会儿,我的胃没那么沉重了。我发誓二十四小时内不再吃东西了。我在四四方方的小城街道上朝着西北走啊走。星期天下午,除了主要的干道,没有什么车辆。有时我走的路线恰巧和公交车在这几个街区的路线一样。驶过的公交车上可能只有两三个人。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多么幸运。

我说谎了,我不是要见朋友。我的朋友大多回家了。我的未婚夫要第二天才回来—他去科堡看他的父母,我从渥太华回家途中经过那里。我回到寄宿公寓时不会有人在—我不必费心地和任何人讲话或听人讲话。我无事可做。

我走了一个多小时,看见一间药店开着。我进去喝了杯咖啡。是加热的,什么都没放,很苦—味道像药一样,正是我想要的。我已经感到解脱了,现在开始感到幸福了。独自一人的幸福。看着下午炎热的阳光照在人行道上,树枝开始发芽,投下稀疏的影子。听见从商店后传来的球赛的声音,是给我端咖啡的男人在听收音机。我没有想到我要写艾尔弗莱达的故事—而是想到我要做的工作,更像是从空中抓物,而不是构造故事。人群的喧嚣像沉重的心跳一样传过来,充满悲哀。可爱的正常声波,夹杂着遥远的、几乎非人性的赞同和惋惜。

这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要关注的,我的生活就是要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