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从山那边来(第12/17页)


电话簿里列在奥布里和妻子名下的房子就是这样的。房前的小路铺了石板,旁边种着水仙花,像陶瓷花一样直直地立着,粉红色的花和蓝色的花交替间隔着。

菲奥娜还没有度过伤心的阶段。吃饭时间不吃东西,而是假装吃了,把食物放在餐巾里。他们每天给她提供两次营养补充剂—有人留下来,看着她吞下去。她起床穿好衣服,但仅仅是坐在自己房间里。如果克里斯蒂或别的护士,或者格兰特没有在探访时间陪她在走廊里来回走走,或带她到外面,那么她就根本不做任何锻炼。

她坐在春天的阳光里,轻轻地哭泣着,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她仍然很优雅—会为自己的哭泣道歉,从不反对任何建议或拒绝回答问题。但是她哭泣。哭泣让她的眼圈粗糙而暗淡。她的开襟羊毛衫—如果真是她的—会系错纽扣。她还没有到不梳头或不清理指甲的地步,但是那可能也不远了。

克里斯蒂说她的肌肉在萎缩,如果不尽快改善,他们就要动用助步车了。

“不过你知道一旦用了助步车,就会依赖上,不会再多走路,只去不得不去的地方。”

“你要多下点功夫,”她对格兰特说,“试着鼓励她。”

但是格兰特运气不佳。菲奥娜似乎开始有点讨厌他了,尽管她试图掩饰这种情绪。也许每次看见他就让她想起,在她和奥布里在一起的最后时刻,她请他帮忙而他没有帮。

现在,他觉得再提他们的婚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不愿意去那个玩牌的大厅,在那里玩牌的人基本是固定的。她也不去电视屋或暖房。

她说不喜欢大屏幕,鸟声令人不安,她希望他们偶尔关一关喷水池。

就格兰特所知,她从来没看过那本关于冰岛的书或其他从家里带给她的书—尽管书少得惊人。有一个阅览室,她会在那里坐下来休息,选择那里很可能是因为人少,如果他从架子上拿下一本书,她会允许他读给她听。他怀疑那样能让她更容易应付他的陪伴—她可以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因为,如果她让她的悲哀离开哪怕是一分钟,等她再次进入这悲哀的时候,都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有时他认为她闭上眼睛是为了掩饰自己因知情而绝望的表情,还是不让他看见为好。

所以他坐着,给她读关于纯洁爱情的旧小说,失而复得的财物,那些书可能是很早以前村子或主日学校图书馆处理掉的。大楼其他地方的大多数东西都很时兴,但是阅览室的书籍却显然没有更新。

这些书的封面很柔软,几乎和小山羊皮一样,上面印有叶子和花的图案,像珠宝盒或巧克力盒。女人—他想应该是女人—可以像宝贝一样把它们带回家。

院长把他叫进她的办公室。她说菲奥娜没有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好起来。

“她的体重在下降,即使加了补充剂。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

格兰特说他看出来他们确实尽了全力。

“问题是,我相信你知道,我们在一楼不提供长期的床边护理。如果有人感觉不舒服,我们有暂时的床边护理,但是如果他们太虚弱,不能行动,不能自理的话,我们会考虑转到楼上。”

他说他认为菲奥娜待在床上的时间还没那么长。

“没有。但是如果她维持不了她的力量,她会的。现在她正处于边缘。”

他说他以为二楼是给神志不清的人的。

“也有。”她说。

他不记得奥布里妻子的任何事情,除了他在停车场看见她穿的格子花呢裙。当她弯腰探进车的后备箱,夹克的下摆张开。他的印象是细腰和大屁股。

她今天没有穿格子花呢套装,而是穿了棕色系腰带的便裤和粉红毛衣。他对腰的印象是对的—紧紧的皮带表明她特别重视。如果不扎可能更好些,因为腰带上下都鼓出了一大块。

她可能比她丈夫要年轻十到十二岁。短发,打卷,染成红色。她的眼睛是蓝色的—比菲奥娜的浅一些,是淡青色或绿松石蓝—有点肿,显得有点歪。核桃色的妆让明显的皱纹更突出了。或许是在佛罗里达晒出来的棕褐色。

他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我过去在草地湖见过你丈夫。我经常去那里。”

“是的。”奥布里的妻子说,下巴挑衅似的动着。

“你丈夫好吗?”

“好”字是最后一刻加上去的。通常他会说:“你丈夫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