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洛岭(第11/11页)


“我不想留在家里。”他说。听他的腔调,人们大概会以为他只是不想把女式内衣放在家里,而并非介意内衣是妮娜的,还留有她的味道。

他点了烤牛排,切牛肉和吃牛肉的速度以及食欲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告诉他家里的消息。每当这种季节,家里的消息总是积雪有多深,堵了多少条路,冬日的浩劫给了我们不同之处。

隔了一会儿,艾尼说:“我去过他家了。屋里没有人。”

谁的屋子?

她叔叔的。他说。他知道那幢房子在哪里,某天天黑以后,他和妮娜曾经开车路过。现在那儿没有人了。他说。他们收拾东西走了。她的选择,归根结底是她的选择。

“这是女人的特权。”他说,“大家都这么说,改变心意是女人的特权。”

这会儿,我看进他的眼睛深处,看见一种干涸的饥荒表情,眼圈发黑,还有皱纹。他噘起嘴,不让自己发抖,以一种努力顾及方方面面、试图让自己理解的语气,说了下去。

“她没法离开她的叔叔。她没有勇气抛弃他。我说我们可以和他一起住,我自己以前也和老人一起住,但是她说她宁愿决裂。我猜她根本一点勇气也没有。”

“最好别指望太多。我想,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去卫生间的时候经过挂外套的地方,我把内衣从口袋里拿出来,塞进用过的餐巾纸里。

在图书馆的那天,我没有继续写我的高文爵士。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拿起笔走出图书馆。出了大门的平台上,有一个付费电话机,旁边挂了一本电话簿。我翻开电话簿,在纸上记下了一串数字。不是电话号码,而是门牌号。

亨福莱大街1648号。

另一个我需要的门牌号,最近的圣诞卡和信封上都有,查一下就知道了。卡莱尔街363号。

我沿着地下通道回到人文学院大楼,穿过公共休息室,进了一家小店。口袋里的零钱够了,买了一张邮票和一个信封。我把写有卡莱尔街地址的那一半纸撕下来,塞进信封。封好信封,写好另外那个地址,写上普维斯先生的名字。每一个字母都用大写印刷体。舔舔信封,贴上邮票。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四分钱的邮票吧。

商店外面就有一辆邮车。我把信封扔进去。就在那儿,人文大楼宽敞的过道上,赶去上课的学生路过我的身边,出门抽烟的,或者到公共休息室打桥牌的学生也路过我的身边。他们要做的事,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1] 柏拉图《理想国》中的一个比喻。洞穴内代表假象的世界,洞穴外代表真实的世界。

[2] 豪斯曼的诗歌《西罗普郡少年》,该处译文引自周煦良译本。

[3] 豪斯曼的诗歌《西罗普郡少年》,该处译文引自周煦良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