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波多里诺前往巴黎(第2/5页)
再也没有比这些警务人员更贪婪的人了。所以,每有学生遭到逮捕,所有其他人就必须从钱包里掏钱,让警务人员放人。这样的事,让巴黎的休闲活动更加昂贵。
第二,没有爱情经验的学生会遭到其他学生的嘲笑。非常不幸的是,学生最不容易接近的东西之一就是女人。我们很少看到女学生,让情人惨遭断根的爱洛绮丝传奇仍然四处流传,虽然她的情人是不幸的教授阿伯拉,而我们只是声名狼藉而被容忍的学生。花钱买来的爱情非常昂贵,不能经常享有,所以只能对餐馆里几个漂亮丰满的女招待,或住在同一区的一个平民女孩献献殷勤。但是这一区的学生数目总是多于年轻的女孩。
除非懂得用一种悠闲的态度、流氓的眼神在西岱岛上闲逛,才能成功地诱惑好人家的仕女。沙滩广场那些肉铺老板的妻子最受到觊觎,这些人在这一行里功成名就之后开始管理肉市,不需要再亲自动手屠宰牲畜,所以一举一动都像大爷一样。有个操控牛肉市场的丈夫,自己又到了自在而成熟的年纪,这些太太对于仪表出众的学生所散发的魅力非常敏感。但是她们身穿饰有毛皮而过分华丽的衣装,系着银质或珠光宝气的腰带,让她们一看之下很难和那些虽然遭到法律禁止,但是仍大胆招摇,以同样的装扮进出的高级妓女做出区分。这一点让这些学生经常陷入尴尬的窘境,并在接下来遭到朋友的嘲笑。
如果有人终于成功地征服了一名仕女,或甚至一名闺女,她们的丈夫或父亲迟早都会知情,结果不是打架就是决斗。通常受伤或丧命的人都是丈夫或父亲,然后接下来和警务人员之间的斗殴又必须重新开始。波多里诺并没有杀过任何人,通常也都和这些争斗保持距离,但是他却和一名丈夫(一名肉贩)有过一次冲突。他在情场上虽然勇往直前,在战场上却小心翼翼,当那名丈夫张牙舞爪冲进房间里的时候,他立刻试着从窗户跳出去。但是就在跳窗之前、谨慎评估高度的那一瞬间,他的脸颊被划了一刀,从此在脸上留下一道饰有战士荣耀的伤疤。
此外,征服平民女孩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好事,必须日复一日地趴在窗口窥探,伺机而动(以牺牲学业为代价)。这种事通常都会变得枯燥无味,这时候他们会放下搭讪的梦想,然后对着路人泼水,或用吹管对着女人发射豆子,或捉弄从下面经过的教授,一群人喧闹地追赶,一直到这些教授的家里,然后用石头丢他们的窗子。这些学生毕竟是付钱的人,也因此拥有某种特权。
波多里诺于是对尼塞塔吐露了他没有对贝阿翠丝提到的事情。总之,他逐渐成为在巴黎学习七艺,在博洛尼亚学习法律,在萨莱诺学习医科,或在托莱多学习魔术的知识分子之一,但是这些地方都没教这些学生守规矩。尼塞塔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气愤、惊讶,还是有趣。在拜占庭只有供大户人家子弟上学的私立学校,而他们从小就被教授文法、阅读经书以及古典文化的名著;过了十一岁,他们开始以古文学的句法模式来学习诗词和修辞:使用的句子越是罕见,句法的分析越是复杂,他在皇家政府里的前途就越是灿烂。但是他们接下来如果不是成为修道院的学者,就是跟着特定的教授学习法律或天文。他们学习的态度十分严肃认真,而在巴黎的那一帮学生似乎什么事情都尝试,除了学习。
波多里诺纠正他:“我们在巴黎花了很多工夫学习。例如说,第一年过后我们就开始加入辩论,在辩论当中我们学会提出异议,一直到做出决定,也就是找出解决问题的最后方法。此外,你不应该认为上课对一个学生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也不该觉得酒馆只是一个浪费时间的地方。学校最美妙的地方就是跟着教授学习,没错,但是从同学身上学到的东西更多,尤其是那些年纪比你大的学生。当他们对你描述他们读过的书,你会发现,世界上肯定充满了美好的事物,想要全部经历的话,一辈子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所以能做的事就是阅读所有的书籍。”
波多里诺跟着奥托的时候读了不少书,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存在像巴黎这样的地方,可以找到这么多书。这些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办法接触,但是因为运气,也就是说,上课期间靠对了圈子,让他认识了阿布杜。
“为了解释阿布杜和图书馆之间的关系,我必须往后退一步,尼塞塔大爷。我像往常一样,一边上课一边对着手指呵气取暖,贴着地面,因为稻草难以御寒,而受冻的臀部就像整个巴黎一样冰封在严冬里。一个早晨,我注意到身旁的一名男孩,从脸孔的颜色看来,他应该是个萨拉森人,但是他却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这样的情形通常并不会出现在摩尔人身上。我不知道他正在专心听课,还是正在沉思,不过他的目光一片茫然。他不时缩着身体,在衣服里面抖动,接着又重新开始出神,而间或地,在他的记事板上记下一些东西。我伸长了脖子,瞥见他涂鸦的苍蝇屎当中有一半是阿拉伯文,其余的部分,他使用一种看起来像拉丁文,却又不是拉丁文,反而让我想起故乡方言的文字。总之,下课之后,我试着和他交谈;他非常亲切地响应,就好像长久以来他就一直希望找到一个能够说话的人。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交情,然后我们一起沿着河岸散步,而他把他的故事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