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7/19页)

“那时候,我将完完全全地存在于这儿吧。而此刻抱着如此想法的我这一模糊的存在将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

“你在想什么?”光子猛地摇晃着他的膝盖。

光子总是无法容忍他的出神状态。不但如此,还喜欢用自己的诠释来对此做出简单的结论,并把那种诠释强加于人,自以为能够用自己的一套疗法来治愈收的疾病。

“我明白了。你呀,肯定正在想一个小时前在某个街头,有个不明何处的姑娘迷恋上了你的那张脸吧。肯定还在想象着这段浪漫史今后将会怎样展开吧。最后你厌倦了这种想象,索性认定每一个姑娘都是大同小异的。你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在追寻一个未知的东西。”

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颦紧了眉头。尽管光子从头至尾判断失误,但收却喜欢看着别人像推拿按摩一般认真分析他自己,特别是那种错误的分析。那是一幅与他毫无关联的他的肖像画,甚至比他本身更坚实地存在着。

——镜子讨厌揣摩和臆测。在这个家里,大家都理应变得更诚实,都理应从嫉妒、羞耻及一切的困惑中解放出来。刺破夜晚的空气从洞开的窗户中传来了电车发车时的汽笛,这汽笛声引发了她出门旅行的念头。

“去不去旅行?大伙儿又一起去旅行怎么样?”

从大家的嘴里流露出分不清是赞同还是反对的低语。总之,没有人明确地回答。只有镜子热烈而湿润的声音的余韵好一阵子都还萦绕在空中。

“院子里有脚步声呐。”民子说道。尽管她总是出于善意说的,可她的发言总是不能引起别人的重视。

过了一会儿,这次是光子说了同样的话。可听起来不乏做戏的成分,所以也没有人信以为真。

终于镜子站了起来。

“的确,刚才我也听见了。确实有人在阳台下走动……这下又停住了。大概是藏起来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但收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关心,而清一郎则做出一副对别人求助于自己深感麻烦的神态,只顾钻入自己的城堡中饶有兴致地观望着三个女人被不安所攫住了的情景。那种不安与她们之间的搭配显得奇妙无比,宛若穿着不协调的和服或是戴着不协调的帽子。

阳台上什么也看不见。明治纪念馆森林的尽头垂挂着一轮新月。空地上的一户人家忘记收敛的鲤鱼旗上面的红鲤鱼也在夜色中显得幽暗恍惚了。旗子在微风中悠然地晃荡着,缓缓地翻转身子,不声不响地任凭旗尾飘离旗杆。

坐在打开的法国式窗户边的民子突然跳起来发出一阵尖叫。玻璃门的一扇发出“哐啷”的一声一下子关上了。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阳台上跳了进来,嚎叫着叉开双腿站到了房间的中央。一看,原来是峻吉。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裤子,浑身黑色的装束,在枝形吊灯下嗤笑着。那一霎间,他显得出奇地高大和魁梧。

峻吉满意地笑了。清一郎觉得那笑容几近于无礼。今夜所有在场的人中,没有谁比此刻的峻吉更由衷地感到心满意足的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谴责着这一恶作剧,可没想到夏雄又出现在了同一个阳台上。尽管他参与了峻吉的恶作剧,但却没有像峻吉那样华丽而耀眼地登场。他只是一边腼腆地掸掉上衣的尘土,一边走到大家面前,这反而使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然后又是一阵热烈而恐怖的表白。一旦听说峻吉与夏雄是在街上偶然遇见后相约来到这里的,清一郎和收不禁惊诧万分:今夜真是一个富于偶然性的夜晚。

这时,客厅的门打开了。穿着睡衣的真砂子探出头来,一只手上还抱着个大偶人,显得更加可爱了。她用一种宣言式的口吻说道:

“吵得太厉害,把我都闹醒了。”

因为这一句宣言,镜子打消了把真砂子再次赶回床上的念头。真砂子迈着宛如童话剧中小白兔似的孩子气的脚步,一蹦一跳地钻进了夏雄的双膝中间。

大家为事隔一个月后原班人马重新相聚而欣喜万分。在清一郎的询问下,峻吉讲述了他在临近拳击联赛前从早到晚进行超强训练的每个日子。然后他又向民子谈到了自己对本月24日白井对艾斯皮诺扎一仗的预测:或许白井能够艰难地卫冕成功吧……打旅行回来以后还不曾见过面的民子看到峻吉脸部的每个角落都不再残留着箱根之夜的记忆,只好无可奈何地与他争相装出一副恬淡的模样,拼命地说一些充满善意而又刺激他的话。

“反正对于拳击来说,女人都是一种禁忌吧。”

酒上来了,只有峻吉一个人没有喝。谈话不知不觉地把女人们抛在了一边,而在四个久违的男青年之间热烈地展开了。不过夏雄依旧十分谨慎,对自己的事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