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40/75页)

“怎么不把我叫醒?”

“叫了,你没醒,所以就让你好好睡吧。”

“坐在这儿干吗呀?是看我的睡相吗?”

“噢。”

“你这人,真怪!”说着,她孩子般天真地笑起来,伸出来的那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今天晚上就我一个人,真没意思。我以为有人来玩呢,可是一个人也没来……嗯,小爸爸,你还不睡吗?”

“睡也行,不过……”

“那好,睡吧……我没脱衣服随便躺下来,结果被蚊子咬得很厉害。你瞧,都成这个样子了。这儿给我挠一挠……”

我在她的胳膊、后背上挠了一会儿。

“啊,谢谢。痒痒得我受不了。对不起,把那儿的睡衣拿过来,再给我穿上,好吗?”

我拿来睡衣,把四肢平张成大字躺着的娜奥密抱起来,给她解带换衣。她故意装作熟睡的样子,像死人那样手脚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把蚊帐挂起来,小爸爸也早点睡吧……”

十四

这天晚上我们的枕边夜话无须赘述。我把在精养轩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娜奥密听后,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胡说八道、恬不知耻的东西!”然后付之一笑。总之,当时社会对交际舞还缺乏正确的认识,只要看见男女手拉手地跳舞,就猜测两人不正经,于是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加上一些反感新时代潮流的报刊中伤诽谤,一般的人都断定跳舞绝不是健康的活动。我们既然参加跳舞,就得做好被别人说三道四、背后议论的准备。

“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让治,你不相信吗?”

去跳舞的时候,和我在一起;在家里玩的时候,也是和我在一起;偶尔我不在家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客人单独来访。即使有客人单独来访,只要她一说“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客人一般都会回避而归的。她的男性朋友里面没有那种不懂礼貌的人。

“我再怎么任性,好事坏事总是能分辨的吧。我要是想骗你,不是骗不了,但是我绝不会那么做。我真是正大光明,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这我知道。只是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痛快。”

“不痛快,那怎么办?不打算去跳舞了吗?”

“跳也不要紧,不过还是注意一点为好,免得被别人误解。”

“我现在不也是很小心谨慎地与人交往吗?”

“所以,我没有对你误解嘛。”

“只要你不误解,外面那帮家伙怎么嚼舌头,我都不怕。因为我粗俗,说话刻薄,得罪人,所以遭人嫉妒……”

接着,她用忧伤哀愁又甜腻娇媚的声音絮叨着,说只要我相信她、爱她,这就够了;自己的性格不像女人,所以就和男孩子交朋友,喜欢男人豪爽痛快的性格,虽然和他们一起玩,但丝毫没有谈情说爱的邪念……最后还是重复她的陈词老调:“我从十五岁起就受你养育,我没有忘记你的恩德。”“我既把你看作我的父亲,也把你看作丈夫。”还珠泪扑簌,又让我给她擦眼泪,然后抱着我雨点般地亲吻。

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么长时间的交谈中,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她只字不提滨田和熊谷的名字。我本来想说出他们的名字,观察她的表情会出现什么反应,可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当然,我对她说的话并不全信,不过要是怀疑起来,什么事都可以怀疑,现在没必要硬是把过去的事一一抖落出来刨根问底,今后多加注意、严格管教就是了……其实,我开始想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但不知不觉逐渐缓和下来,在泪水与亲吻的攻势下,听着含带委屈的啜泣声的缠绵细语,尽管心里也嘀咕恐怕其中有诈,最后还是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娜奥密的表现,她似乎在一点点地、显得很自然地改变过去那种生活方式。虽然照样去跳舞,但不像以前那么频繁,跳的时间也不算太长,适可而止,时间差不多就回来。那些客人也不来找她玩。我从公司回来,总是看见她一个人规规矩矩地待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织毛线,或者宁静地听留声机,或者在花坛里种花……

“今天又一个人看家呀?”

“是啊,就一个人,谁也不来玩。”

“那不寂寞吗?”

“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在家里的话,倒不觉得寂寞。我不在乎。”接着又说,“我喜欢热闹,但是也不讨厌寂寞。小时候根本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