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57/75页)
但是,对于娜奥密来说,这毕竟是一桩大事。既然发生了,按说总得有人马上赶到我这儿来……要是本人坚持“绝对不去赔礼道歉”,那么她的姐姐或哥哥也要代替她来的……难道娜奥密的亲人们对她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吗?就像娜奥密对家人冷漠一样,他们对娜奥密从来不承担任何责任。当年她母亲“那就把这孩子全部交给您了”一句话,把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托付给我以后,完全不闻不问,好像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所以,难道这次任凭娜奥密闹得昏天黑地,他们也依然袖手旁观、漠然置之吗?即使如此,也总要来人取行李吧。我对她说“回去叫人来取东西,我把你的行李统统交给他”,可是为什么还不见来人?娜奥密虽然把替换的衣服和日用品差不多都带走了,但还有几套“仅次于生命”的盛装留在家里。这个女人肯定不会一天到晚憋在千束町阴暗肮脏的小陋屋里,大概每天都会穿着花里胡哨的艳丽服装招摇过市,让街坊邻居瞠目结舌。这样的话,就更需要衣服。没有衣服,她绝对无法忍受……
但是那天晚上,不管我怎么等待,娜奥密那边终于没有来人。我一直没有开灯,直到四周一片漆黑,担心娜奥密打发来的人误以为家里没人,那就误了大事,急忙把所有的电灯统统打开,还特地到门口确认一下门牌是否还钉在门上,然后把椅子搬到门口里面,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倾听门外的脚步声。然而从八点到九点、十点、十一点……从上午到现在,整整一天,没有任何消息。于是,我坠入绝望的深渊,形形色色的猜想纷乱地涌上心头。娜奥密没有打发人来取行李,也许正说明她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以为两三天就能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者她揣度“这事不要紧,他迷恋着我。没有我,他一天也受不了,肯定会来接我的”。另外,她心里非常明白,自己过惯了奢侈挥霍的日子,在穷人的社会里根本无法生活,即使投奔别的男人,人家也不会像我这样善待她,不可能随心所欲地任性妄为,别看嘴里说硬话,其实心里盼望着我去接她。也说不定明天早晨她的哥哥或姐姐会来调解,因为可能晚上忙于做生意,只有早晨才能抽空出来。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来,反而尚存一线希望。如果明天还是没有人来,我就接她去。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本来自己就是出于这脸面才失算的。任凭她家里那帮人怎么笑话,即使被她看穿我的心思,总之我上门负荆请罪,再求她的哥哥姐姐说几句好话,千遍万遍地表示“恳求你回去”。这样一来,她也脸上有光,大概会大摇大摆地回来吧。
整整一个晚上,我几乎没有合眼。第二天等到下午六点左右,还是不见动静。我再也忍耐不住,急如星火地赶去浅草。我现在就要见到她!哪怕只看一眼,我也就放心了—我的心情可以说是“丧魂落魄的苦恋”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她一面”。
她的家在千束町花园后面曲里拐弯的胡同里面,我到达的时候差不多七点。
我毕竟还是难为情,轻轻地拉开格子门,站在正屋前面低声说:“对不起,我是从大森来的。娜奥密在家吗?”
“哎呀,河合先生。”姐姐听见我的声音,从里屋探出头来,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娜奥密……没有啊,没回来啊。”
“这就怪了,她不应该没回来啊。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说回这儿来的……”
二十一
我起初疑心她的姐姐是故意这么说,于是说了许多好话,求她把娜奥密叫出来,可是越听越觉得娜奥密好像的确没回来。
“这可真怪……她一个人拿着那么多行李,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啊……”
“什么?还拿着行李?”
“篮子啊、旅行包啊、包袱啊什么的,还不少呢。其实呀,昨天我们为鸡毛蒜皮的一点事拌了几句嘴,所以……”
“所以,她说回这儿来了?”
“不是她说,是我这么说的。我对她说现在马上回浅草去,叫人来取行李。我想你们要是来个人,事情也就说清楚了。”
“噢,是这样……不过,她确实没有回来。要是像您所说的,说不定随后会来吧……”
这时,娜奥密的哥哥也走出来,说:“要是昨天发生的事,那就难说了。如果您还有别的线索,还是到外面找找吧。现在不来,大概就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