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74/75页)

“嘿,你不能这样随便怀疑别人。我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应该相信。那好,我问你:信,还是不信?”

“信!”

“我还有其他要求……你辞职以后,打算怎么办?”

“本想被你抛弃以后,我回乡下去。现在我们这个样子,就不回去了。我打算把乡下的财产变卖成现金拿出来。”

“变卖成现金大约有多少?”

“嗯……能拿出来的大约二三十万吧。”

“就这么点?”

“这些钱,你我两个人花,不是绰绰有余吗?”

“能奢侈地享受吗?”

“奢侈享受可不行。你可以享受,我打算开一间事务所什么的,独立干一番事业。”

“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事业上。先把给我奢侈享受的那部分钱拿出来。这样行吗?”

“噢,行。”

“那好,先拿一半出来。要是三十万的话,就是十五万;要是二十万的话,就是十万……”

“你可真是铁算盘。”

“那当然啰。从一开始就要讲好条件。怎么样?同意吗?条件这么苛刻,不愿意娶我做太太了吧?”

“我没说不愿意啊……”

“不愿意的话就直说,这会儿还来得及。”

“我不是说没问题吗?当然同意啊。”

“还有呢……既然这样,这个家就没法住了,搬到更豪华更洋气的住宅里去。”

“当然这样。”

“我想住在洋人街的洋房里,寝室漂亮,餐厅宽敞,家里有厨师、仆人伺候着……”

“东京有这样的房子吗?”

“东京没有,横滨有啊。横滨的山手刚好就有一栋这样的空房子出租呢,前些日子我都看好了。”

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实在是老谋深算。她一开始就周密策划,布下圈套,诱我上钩。

二十八

下面叙述的是三四年以后的事情。

后来我们搬到娜奥密早已看好的横滨山手那栋洋房居住,可是她养成了穷奢极侈的生活习惯,很快这栋洋房也显得狭小,不久又在本牧把一户瑞士人居住的房子连同家具一同买下来。关东大地震的时候,山手地区的房子全部化为废墟,但本牧地区的房子大多幸免于难。我的家也只是墙壁出现一些裂缝,几乎没有受到损坏,可谓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我们至今还住在这个家里。

我辞掉大井町公司的工作以后,变卖乡下的财产,和两三个以前的同学一起成立一家制造销售电机的合资公司。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但具体工作由朋友来做,所以无须每天上班。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娜奥密不喜欢我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尽管很不情愿,我也只好每天到公司去转个圈。一般上午十一点左右从横滨去东京,十二点到位于京桥的公司露个面,下午四点左右回家。

以前我非常勤奋,属于早起的人,但最近变得懒散,不到九点半十点不起床。起来以后,也不换衣服,照样一身睡衣,蹑手蹑脚走到娜奥密的寝室前面,轻轻敲门。而娜奥密比我还能睡,这时还在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中。

“嗯……”

有时候她朦胧中含糊地回答一声,有时候睡得正香,没有听见。如果她回答,我就进去向她问候;如果没有回答,我就去公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夫妻分开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说起来,这是娜奥密的提议。她说闺房乃神圣之地,虽是丈夫也不能随意侵犯,于是自己占据大房间,把旁边的小房间给了我。虽为邻居,两个房间却并非紧靠一起。两个房间之间是夫妻专用的浴室和厕所,所以从这个卧室到那个卧室,必须穿越这个地带。

娜奥密每天上午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不睡不起,一会儿吸烟,一会儿看报,一直到十一点多。她吸的是迪米特里诺牌细长坤烟,看的报纸是《都新闻》,还有传统和流行的服饰杂志。其实,她只是对其中的照片—主要是洋装款式和流行趋势—一张一张地仔细观赏。

她的房间在东面和南面开窗,阳台外面就是本牧的大海,所以一大早就很亮堂。房间十分宽敞,如果按日式房间计算,大概铺得下二十张榻榻米。她的床放在房间的正中间,这当然不是一般的床,而是从一家外国驻东京的大使馆那里买来的。上有华盖,四周垂挂着白纱细帐。自从买到这张床以后,可能娜奥密觉得睡觉特别舒服,就更加恋床不想起。她洗脸之前,先在床上喝红茶和牛奶。这时女佣已为她做好洗澡的准备。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然后又躺在床上接受按摩。按摩完以后,梳头,修指甲,化妆。武士的兵器有所谓的“七武器”,而娜奥密的化妆品何止七种,简直不下几十种。她用形形色色的化妆品和器具在脸上抹来涂去。穿衣服挑来挑去,比较选择,等到她装束打扮完毕走进餐厅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