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所好(第46/47页)
“啊,洗了个澡,真舒服。”
斯波要自言自语,仿佛以此挥去无端的妄想,穿上阿久为他准备的浴衣,走出浴室。
“怎么样?洗得不痛快吧?”
“不,偶尔洗一洗丁香澡也很不错。”
“不过,要是像您家浴室那么宽敞明亮,我也不会经常洗。”
“那为什么?”
“要是哪儿都洁白敞亮,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像您和太太这样漂亮的人才合适……”
“哦,我老婆有那么漂亮吗?”
斯波要的话语里带着对不在眼前的妻子轻微的反感和嘲讽,端起阿久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来,你也喝一杯……”
“噢,谢谢。”
“陆封鲑鱼做得很好吃……最近你的歌谣有进步没有?”
“唱不好,叫人着急……”
“这一阵子没练习吗?”
“练习倒是练习……您太太还在唱歌吧?”
“嗯,长歌好像早就不唱了,现在大概对爵士乐感兴趣。”
一只蛾在红色亮漆的食盘上飞来飞去,阿久挥动着团扇把它赶走。团扇的风吹在斯波要的浴衣上,他闻到浮在清汤碗里的早松蘑一缕淡淡的清香。庭院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有雨蛙叫得更加聒噪烦嚣。
“我也想练习唱长歌。”
“你别心血来潮,瞎胡来,要挨骂的。其实像你这样,唱地方歌谣最合适。”
“唱地方歌谣当然也可以,就是师傅太严厉。”
“好像是大阪的叫什么检校吧?”
“嗯……其实,家里的师傅比那个更……”
“哈哈哈……”
“真烦人,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哈哈哈……人一老,都是这样。对了,刚才在浴室里看见糠袋,现在还用那个搓澡吗?”
“他自己用肥皂,说女人用肥皂皮肤会变得粗糙,不让我用。”
“还用黄莺粪吗?”
“用啊。皮肤一点儿也没变白。”
第二只酒铫子喝到差不多一半,斯波要吃了一碗清淡的茶泡饭。阿久端来枇杷,正剥皮的时候,听见门口的电话铃响,便把枇杷放在玻璃盆里,站起来去接电话。
“嗯……嗯……好,我告诉他……”
阿久放下电话,回来对斯波要说:“说是太太今晚也住在这儿,他们再待一会儿才回来。”
“是吗,原来说要回去的……似乎好久没在这儿过夜了。”
“是好久没住在这里了。”
对于斯波要来说,和美佐子也是“好久”没有共睡一个寝室里了。两三个月以前,弘去东京的时候,夫妇俩曾经在一个寝室里共同度过两三个夜晚,那也是好几年没有这样共寝了,可是两人就像旅馆里同住一室的旅客一样,枕头并排而卧,居然相安无事,互不接触,酣然入睡。可见他们作为夫妻的感觉已经麻木不仁。今天老人再三再四让他们住在这里,大概是早已安排的计划。斯波要对老人的良苦用心多少感到一些为难,但还不至于心情沉重到非拒绝不可的程度,只是觉得这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真闷热,连一丝风都没有……”
斯波要仰望着房檐外面,快烧到尽头的蚊香的烟笔直上升,不仅庭院里的风停息下来,连阿久手里的团扇也一动不动,似乎忘记了扇扇子。
“真闷人,要下雨吧?”
“也许会……要是下个阵雨该多好……”
透过纹丝不动的绿叶,从云彩的缝隙间沁出点点星光。也许是心理作用,斯波要仿佛听见妻子正在激烈地反驳父亲的声音。这时,他感觉内心深处已经形成比妻子更加坚定的决心。
“几点了?”斯波要问。
“八点半左右。”
“才八点半啊。这一带真安静。”
“虽然时间还早,要不先躺下休息,好吗?一会儿他们就回来。”
“听那电话的样子,大概谈话相当费劲儿吧?”
斯波要不动声色地听取阿久的看法。
“给您拿一本什么书来吧。”
“谢谢……阿久你都看些什么书?”
“他经常拿什么草双子(江户时代中期以后的带插图通俗读物。)之类的书让我念,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我怎么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