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第20/24页)

亚纪对于这把年纪还说出这么幼稚话的自己,感到非常丢脸。但是,今晚她觉得无法再在圆谷圆面前死要面子。

“真命天子啊。”

圆谷圆在嘴里,一再重复这个字眼。

“那么,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两种了。”

“答案?两种?”

亚纪不太懂她的意思。

“是的。一种是亚纪姐还没遇到那个真命天子。另一种可能是亚纪姐明明早已遇上却在不经意间错过了对方。以亚纪姐的脾气,我猜八成是第二种吧。”

亚纪被圆谷圆一语中的不由屏息。稻垣纯平粗野豪放的脸孔在脑海浮现,然后佐藤康俊秀的侧脸也随之浮现。

“也许被你说对了。我也觉得好像错过了真命天子。”

这还是头一次向别人如此表白。说出口后,亚纪感到如遭冰冻的心痛。心若也有身体,现在痛的八成是“心的胸口”吧,她想。

“若是那样,完全不是问题哦。”

然而,圆谷圆以她天生的快活嗓音用力说道。

“为什么?”亚纪问。

“因为如果那个人是真命天子,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最后你们应该还是能够在一起的。”

圆谷圆拿起酒杯,朝亚纪面前一举,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酒。

9

二〇〇一年六月十日星期日——

下午六点起,在内幸町的日本新闻中心大楼内的餐厅举行了雅人与高原春子的喜宴。上周的六日气象局宣布关东甲信地区进入梅雨季,这天也是断续下着豪雨伴随雷声轰隆的阴天,但这是只邀请两家的亲戚、雅人的报社同事,以及至交好友的小规模喜宴,所以无人缺席,喜宴在祥和的气氛中进行。

二人决定结婚是在沙织的三周年忌日过后不久。

雅人在停职半年后,去年二月得以顺利重回原来的工作岗位。今年春天升为艺文组编辑,工作似乎也一帆风顺。他与春子虽是在“香香”工作期间熟识,但据丸男和咲表示,二人开始认真交往好像还是在今年一月以后。如此说来,二人等于在一转眼间就闪电般步入礼堂。

两年五个月的时间,想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吧。对雅人而言,那肯定是他仔细过滤他与沙织的回忆,只萃取出上层清澈液体所必需的、极为自然的时间——望着他与春子穿梭在各桌之间,含笑与出席者一一交谈的模样,亚纪闪过这个想法。

与亚纪同桌的四郎和孝子今晚也满面笑容。四郎的兄长一郎、二郎也在快活交谈。隔壁那一桌可以看到丸男与咲、圆谷圆。圆谷圆去年已调到大阪,为了这次婚礼特地来东京。昨天亚纪与她久别重逢共进晚餐。大阪的风土人情似乎很对圆谷圆的胃口,她说工作好玩得不得了。

她似乎也找到了新的恋人。“感觉上还在入口附近徘徊吧。”她如此抱怨,但表情却洋溢着灿烂的光辉。一段时间没见,圆谷圆变得漂亮了许多,这令亚纪大吃一惊。圆谷圆应该也会很快就传来喜讯吧,亚纪抱着这样的期待在昨晚与她道别。

春子和圆谷圆都还很年轻。亚纪一边出神地望着眼前春子一袭婚纱的俪影,内心深有所感。春子今年三十一岁,若将女人的一生用季节来譬喻应该算是正值夏末吧。相较之下,今年三十七岁的自己已经连晚秋都过了,该说是初冬吗?随着岁月流逝,她们与自己之间似乎产生了超乎实际年龄差距的隔阂。

女人怎么算都吃亏呢,她想。就拿八月即将满三十六岁的雅人来说也是,感觉上男人现在正是盛夏。过世的沙织只活到二十九岁,对女人来说,那时才是盛夏,到了三十出头,夏天也结束了。然后历经短暂的秋天很快就进入冬天。男人的夏天却很长,收获期的秋天更长。短暂的冬天过后,他们就死了。平均寿命也比男人多活将近十年的女人,自三十五岁开始就不得不忍受长之又长的冬天。

女人的幸福究竟为何?

至今犹有人说,是结婚,但亚纪不以为然。这个时代已有太多实例推翻“结婚=幸福”的公式。无论是圆谷圆或是春子的第一段婚姻最后都是惨淡收场。那个大坪亚理沙亦然。在亚纪的同事与友人中也有许多人都离过婚。就连沙织,如果单看最后的下场,多少也算是婚姻的牺牲者。

只是,如果因为结婚不保证女人的幸福,就说未婚对女人而言是幸福那也不正确。即使“结婚=幸福”不是真的,“未婚=不幸福”这个公式恐怕至今依然屹立不摇吧。

那是为什么?

上个礼拜六,亚纪和同样久别的好友阿梓重逢。阿梓在那次退婚的四年后,于一九九六年三月亚纪前往福冈赴任的前夕,和她公司里比她小两岁的同事结婚了。亚纪住在福冈那段时间,她也因丈夫的调职搬到四国,今年六月才回到东京。阿梓已经成为一个有四岁儿子和两岁女儿的妈妈了。她现在似乎天天过着忙于带小孩的生活,虽然约好了一起吃午餐,但地点是选在离她住的公司宿舍最近的车站新江古田站旁的乐雅乐连锁餐厅。两个小不点当然也带来了。小家伙没有片刻安分,所以二人也没能好好聊上几句。尤其是四岁的小男孩特别活泼好动,女服务生才刚把装开水的杯子和装果汁的杯子放到桌上就立刻被他分别打翻,搞得自己的衣服和妈妈的裙子都湿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