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索尔兹伯里(第4/23页)
在这次遭遇之后,肯顿小姐就不再试图把花往我的餐具室里送了,而且总的说来,我很高兴地观察到她的工作很快就步入了正轨。不仅如此,她显然是位对待工作非常严肃认真的女管家,而且年纪虽轻,却似乎毫不费力地就赢得了她属下各位员工的尊敬。
我还注意到,此后她的确开始以“史蒂文斯先生”来称呼家父。不过,我们在餐具室里的那段谈话过去两周以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藏书室里做着点什么,这时肯顿小姐走进来对我说:
“打搅您了,史蒂文斯先生。不过如果您在寻找您的簸箕的话,我看到它就在外面的门厅里呢。”
“您说什么,肯顿小姐?”
“您的簸箕,史蒂文斯先生。您把它放在外面了。要我替您把它拿进来吗?”
“肯顿小姐,我刚才并没有用过簸箕。”
“啊,呃,那就请您原谅吧,史蒂文斯先生。我想当然地以为刚才是您使用过簸箕,并且把它放在了门厅里。很抱歉平白打搅了您。”
她已经准备离开了,又在门口转过身来说:
“哦,史蒂文斯先生。我本想自己把它放归原位的,可是现在必须先上楼一趟。不知道能否请您记得把它还回去呢?”
“当然了,肯顿小姐。多谢您留心和提醒。”
“这是我应该做的,史蒂文斯先生。”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穿过门厅,开始上了主楼梯,然后我才朝门口走去。透过藏书室的两扇大门,可以一览无遗地将门厅和宅第的大门尽收眼底。肯顿小姐提到的那个簸箕就最为惹人注目地矗立在那空荡荡的、擦洗得光洁如镜的地板中央。
那是个虽说微不足道,但却令人恼火的疏失;那个簸箕不但从底层开向门厅的那五道房门那儿看去极为惹人注目,而且从楼梯和二楼的那几个露台上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穿过门厅,把那个碍眼的物事拿起来,而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次疏失的全部内涵:我突然想起,约莫半个钟头前,正是家父在擦洗门厅的地板来着。起先,我简直都不敢相信家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不过我马上就提醒自己,这种小小不言的疏忽是每个人都难免偶尔会出现的,于是我的恼怒马上就转到了肯顿小姐头上,怪她居然如此毫无道理地小题大做。
然后,最多又过了一个礼拜,我正从厨房来到后廊上的时候,肯顿小姐从她的起坐间里出来,跟我说了一通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排练的话;大意是尽管她因为让我注意到我的下属所犯的错误而深感不安,不过她和我本来就是一个团队,不得不通力合作,所以她希望我如果注意到女员工出了什么差错,请我务必也像她那样直言相告。说完这番话后,她接着又指出,餐厅里有几件已经摆上餐桌的银餐具上有明显的擦拭剂的残留。有一把餐叉的齿尖简直就是黑色的。我谢了她,她就又退回到了自己的起坐间。当然,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特地来提醒我,银器正是家父的主要职责所在,而且是他深感自豪的一项工作。
很有可能还有不少其他这类的事例,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在我记忆中,事态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高潮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阴沉的午后,当时我正在弹子房里护理达林顿勋爵的各种运动奖牌和奖杯。肯顿小姐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说:
“史蒂文斯先生,我刚注意到这门外有样东西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什么呢,肯顿小姐?”
“是爵爷的意思,要把楼梯平台上的那尊中国佬跟弹子房门外的这尊调换位置吗?”
“中国佬,肯顿小姐?”
“是的,史蒂文斯先生。原本一直摆在楼梯平台上的那尊中国佬的塑像,现在就在这扇门外面。”
“我恐怕,肯顿小姐,是您有点搞错了吧?”
“我不认为是我搞错了,史蒂文斯先生。我特别要求自己要熟悉府内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那尊中国佬,我猜想,是被某个人擦拭过以后摆错位置了。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史蒂文斯先生,也许您可以移步出来自己看一下。”
“肯顿小姐,我现在手头还有事。”
“可是,史蒂文斯先生,您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既然如此,我想还是请您移步出来亲自看一下。”
“肯顿小姐,我现在正忙着,过会儿我再处理这件事吧。说起来这也算不上什么急务。”
“如此说来,史蒂文斯先生,您是认可我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弄错喽。”
“肯顿小姐,在我腾出手来处理这件事之前,我是不会贸然认可任何结论的。可是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事。”
我转身继续做我的事,可是肯顿小姐仍旧站在门口观察我。最后她又道:
“看得出来您手头的事很快就会做完了,史蒂文斯先生。我就在门外等您,等您一出来,这件事就可以最后定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