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下午 小康普顿,康沃尔郡(第6/9页)

“我是不是该这样认为,”她说,“在我为府里服务这么多年以后,除了你刚才的那句话以外,对于我可能离开的消息你就再没别的可说了?”

“肯顿小姐,您已经得到了我最为热忱的道贺。不过我要再重复一遍,楼上正在进行事关全球意义的重要会谈,我必须回到我的岗位上去了。”

“你知道吗,史蒂文斯先生,在我的旧识和我的心目当中你一直都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真的吗,肯顿小姐?”

“是的,史蒂文斯先生。我们经常拿有关于你的逸闻趣事来自娱自乐,消磨时间。比如说,我的旧识就总是喜欢让我向他展示你在往膳食上撒胡椒时把鼻孔捏起来的样子,真是乐此不疲,我的演示总能逗得他哈哈大笑。”

“是吗。”

“他还很是喜欢你对员工们的‘鼓气讲话’。我必须说,我已经成为模仿你那些讲话的行家里手了。我只消模仿你的口吻说上个两三句,就能让我们俩全都笑破了肚皮。”

“是吗,肯顿小姐。请您原谅,我必须得告退了。”

我上楼来到门厅里,重又回到我的岗位上。不过,还没过五分钟时间,卡迪纳尔先生就出现在藏书室的门口,招手叫我过去。

“真不想麻烦你,史蒂文斯,”他说。“不过能不能请你再给我拿点白兰地来?先前你送进来的那一瓶像是已经喝完了。”

“您想要什么酒水点心请尽管吩咐,先生。不过,有鉴于您还有专栏文章须要完成,我很怀疑再喝更多的白兰地是否妥当。”

“我的专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史蒂文斯。你就行行好,再给我拿点白兰地来吧。”

“那就好,先生。”

过了一会儿,当我回到藏书室的时候,卡迪纳尔先生正在书架前往来徘徊,仔细查看着架上藏书的书脊。我能看到旁边的一张书桌上胡乱地散放着好几张稿纸。我走上前来的时候,卡迪纳尔先生感激地轻呼了一声,扑通一声坐在一把皮质扶手椅上。我走上去,往杯里倒了点白兰地,给他递了过去。

“你知道,史蒂文斯,”他说,“咱们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对不对?”

“的确,先生。”

“每次到这儿来,我都期望着能跟你好好聊一聊。”

“是的,先生。”

“你愿意跟我一起喝一杯吗?”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先生。可是不行,谢谢您,我不能那么做。”

“我说,史蒂文斯,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非常之好,谢谢您,先生,”我说着,轻轻一笑。

“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有点累吧,也许,不过我身体很好,谢谢您,先生。”

“既然如此,你就该坐下来。不管怎么说,我刚才也说了,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我真是应该跟你以诚相待。你无疑也该猜到了,今晚我到这儿来并非纯粹是出于凑巧。是有人向我通风报信的,你知道。关于今晚这儿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在此刻,就在门厅的那一侧。”

“是的,先生。”

“我真心希望你能坐下来,史蒂文斯。希望咱们能像朋友那样说说话,你站在那里端着那个该死的托盘就像是随时都打算走开似的。”

“对不起,先生。”

我把托盘放下,在卡迪纳尔先生指给我的那把扶手椅上坐下——以一种谦恭得体的坐姿。

“这样就好些了,”卡迪纳尔先生道。“听我说,史蒂文斯,我猜想首相[2]现在就在会客室里吧,是不是?”

“首相吗,先生?”

“哦,没关系,你不必告诉我的。我很理解你的位置相当微妙。”卡迪纳尔先生长叹一声,厌倦地看了一眼散置在书桌上的稿件。然后他说:

“我应该都无须向你说明我对爵爷怀有的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是不是,史蒂文斯?我是说,他对我来说一直就是我的另一位父亲。我都无须向你说明,史蒂文斯。”

“是的,先生。”

“我对他关切备至。”

“是的,先生。”

“我知道你也一样。对他关切备至。是不是,史蒂文斯?”

“的确如此,先生。”

“那就好。这么一来我们也就知道彼此的立场了。可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爵爷正身处险境。而且我眼看着他越陷越深,不瞒你说,我真是忧心忡忡。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你知道吗,史蒂文斯?”

“真的吗,先生?”

“史蒂文斯,你知道就在我们坐在这里闲话的同时正在发生什么吗?距我们只有几码之外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吗?就在那个房间里——我并不需要你来证实——英国的首相和德国的大使此刻正共处一室。爵爷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促成这样的会谈,而他相信——衷心地相信——他这是在做一件高尚的好事,善莫大焉。你可知道爵爷今晚为什么会将这几位大人物邀请到这里吗?你可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正在这里发生吗,史蒂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