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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赛因慌忙转身走开。她那样温情地和他说话,仿佛他是她的儿子。他承受不了。
“告诉你母亲我一小时后把饭准备好。”伊里妮在他身后说。
侯赛因一步两级台阶。到二楼时,他几乎撞进了母亲的怀里。
“噢,你还好吗?”
“有点喘不过气,妈妈,”他说,“没什么。”
她拥抱了他。伏在母亲肩上,他用衣袖揩掉了泪水。
“我找到了一些吃的,”他说,“就在楼下乔治乌夫人那里。她正在做饭。”
“我去帮她。”
“你去她会很高兴。”侯赛因没话找话。
“噢,”他母亲说,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似的,“这里是赫里斯托斯的房间。如果你不想和穆罕默德住一起,楼上还有……”
“你是说马科斯的房间?”
埃米内立刻就意识到她提出了一个糟糕的建议。
“我睡沙发上。”侯赛因说。
所有人都聚在一楼的餐桌边吃饭,但根本坐不开,要从楼上拿下几把椅子才够。瓦斯拉克斯坐在父亲的腿上,小伊里妮坐在母亲的腿上。穆罕默德坐在一个小凳上。
侯赛因提出去花园里坐同时放哨。现在他们不能放松警惕。
伊里妮为他送来一盘饭菜。
“还能闻得到吗?”她问。
他低下头去闻。那些药草的香气扑面而来。“能,”他回答,“谢谢你,乔治乌夫人。”
不出几分钟,他就把盘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瓦西利斯为他自己和帕尼库斯各倒了一杯鱼尾菊酒。
“干杯。”他们说着碰了碰杯。
瓦西利斯很高兴回家。他一直很想念自酿的烈酒。月光夜总会的上等威士忌和法国白兰地根本无法替代它。他们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日出酒店华丽宽敞,摆满瓷器、水晶和银器,可眼前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更自然:一缕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花边桌布,破损的盘子,大家围坐在一张小圆桌边,胳膊碰着胳膊。
圣像回到了特制的架子上,邪眼继续俯视他们。照片还在原来的位置,伊里妮甚至抽时间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只是小心翼翼地不去看两个儿子的眼睛。照片里的他们都看着镜头。但一个已不在人世,另一个则下落不明。
第二天中午时,侯赛因已经弄清楚了食物的情况。他一大早就起来了,去了附近的所有街道,查看了每一家食品店。大部分都无须强行破门。门多半开着。他们去日出酒店前,很多店里都还有大量食物,可现在干货都被吃光了,大部分罐头也不翼而飞,他推断都是那些当兵的拿走了。
他回来时就看见母亲和伊里妮坐在厨房的桌边。
“你去哪儿了,亲爱的?”埃米内说,“我们都很担心!”
“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伊里妮关心地补充道。
“我去找吃的了,”他答,“我以为你们知道。”
“可你去的时间太长了……”埃米内说。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他说,“可是……”他犹豫了。事实上他一整个早晨几乎什么都没找到。绝望之下,他甚至闯进民居去找食物。
如他几个月前观察到的,很多房子还保留着他们的主人离开时的状况。盘子里还有食物残渣,一些干透的花瓣落在花瓶底部,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形。婴儿围嘴和围裙随意搭在椅背上。到处都是正常生活被突如其来的逃离遗弃的迹象。一切寂静无声,仿佛他们的主人随时会回来,继续生活。
那些遭到洗劫的房子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看到它们,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椅子不再整齐地摆在桌子下面,盘子不再耐心地等待扒羊排。家具都成了木条,瓷器都变成碎片。柜子门大敞,贵重物品不翼而飞。有传闻称人们都把钱和珠宝藏在床垫里或地板下面,所以那些土耳其士兵把房子拆得四分五裂。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的房子,可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的家里同样遭到了疯狂破坏。
到处都臭烘烘的,充满潮湿和腐烂的味道。如果建筑是人,那么眼前的这些已奄奄一息。
不管进去的地方是怎样的光景,侯赛因都只有一个目的:找吃的。东西少得可怜。一整个早晨他只找到了四个生锈的罐头,这连一顿饭都不够。
两个女人期待地看着他。她们的注视令他有些不舒服。自从马科斯死了之后,他就意识到长辈们都指望着他出谋划策。
“只有这些。”他说着把罐头放在她们面前的桌上。
伊里妮和埃米内默默地站起来。她们无法掩饰失望。
“外面几乎什么都没剩下。”侯赛因说。
“去找你父亲和乔治乌先生吧。”埃米内说。
两个男人正在楼顶抽烟。他们在赫里斯托斯房间里的一个锡罐里找到了一些陈年香烟。听到脚步声,他们扭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