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惊人场面”(第17/22页)
“当然没有。你们的小腿那么粗壮。阿南德,看看我的手背。没有汗毛。这是进化种族的标志,孩子。再看看你的,也没有汗毛。但是你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你的血管里还流着你妈妈家族的坏血统,说不定有天早晨你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毛茸茸的,像个猴子。”
随后,在从哈奴曼大宅回来之后,莎玛汇报说送奥华德去国外留学的消息让年长的神沙克哈哭了,尽管他已经结婚了。
“给他送些绳子和软蜡烛。”毕司沃斯先生说。
“他从来就不想结婚。”莎玛说。
“从来不想结婚!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精明的人,就知道丈母娘的钱。”
“他想去剑桥大学读书。”
“剑桥大学!”毕司沃斯先生嚷道,为这个词,为听到这个词轻易从莎玛口中说出而惊骇,“剑桥大学,嗯?咳,那他干吗不去?你们这一帮人干吗不都去剑桥大学?害怕那里糟糕的饭菜吗?”
“赛斯反对。”莎玛带着受伤的隐秘语气说。
毕司沃斯先生顿住了。“哦,真的?真的!”
“至少让某个人得意了。”
她无法给出更多的信息,最后只有不耐烦地说:“你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她显然觉得这一切不公平。而他因为太了解图尔斯家族了,也就见怪不怪,姐妹们从来不曾对自己的缺乏教育、包办婚姻和不稳定地位有任何异议,但是她们却关心沙克哈没有得到他可能得到的一切,尽管他婚姻快乐、生意兴隆。
沙克哈要到西班牙港度周末。他的家人不和他一起来,老图尔斯太太也要回到阿佤克斯去:兄弟两个要像儿时那样一起度过最后一个周末。毕司沃斯先生好奇地等着沙克哈。他星期五傍晚很早就来了。出租车按响喇叭,莎玛拧亮阳台和门廊里的灯,沙克哈穿着他那身白色亚麻西装跑上前台阶,脚蹬皮跟鞋轻快地走在屋子,十分兴奋的样子。他在餐桌上放下一瓶葡萄酒、一罐花生、一包小甜饼、两本《生活》和一卷平装的哈莱维的《英国人的历史》。莎玛伤感地迎接他,毕司沃斯先生带着一脸肃穆向他致意,希望他的肃穆可以被误认为同情。沙克哈亲切地回应他们:那种商人不做生意时的漫不经心的亲切,那种有家的男人离开家时茫然的亲切。
奥华德昂贵的新旅行箱放在后阳台上,毕司沃斯先生在上面给他漆上名字。
“这种事情让你觉得你自己也想要离开似的。”毕司沃斯先生说。
这话没有引起沙克哈的注意。在分享了葡萄酒、花生和小甜饼之后,他甚至像个父亲一样开始为奥华德的旅程提前打点起来,而且无论毕司沃斯先生怎样花言巧语,他对于剑桥大学只字未提。
“都是你胡说。”毕司沃斯先生告诉莎玛。
她没有时间和他争辩。她对于在这个重要时刻可以同时招待两个弟弟感到荣幸,而且决心一定要做好。她花了整整一星期来为这个周末做准备。那天早晨刚吃完早饭,她就开始做饭了。
毕司沃斯先生时不时地来到厨房悄声说:“谁付这个钱?老雌狐狸还是你?我可不付,你听清楚。没有人送我去剑桥大学。下一周,当我吃干巴米饭的时候,没有人会从哈奴曼大宅给我寄吃的,你听着。”
这好像是个袖珍版的哈奴曼大宅节日,在孩子们看来几乎就像是一个假想游戏。他们在厨房里自由出入,只要有机会就这儿吃一点那儿尝一点。沙克哈给他们带来了糖果,星期天送他们去罗克西看下午一点半的儿童表演。毕司沃斯先生和两兄弟相处得非常融洽,甚至被这节日的气氛感染,觉得他们不分彼此,而且认为他很幸运能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家中的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还将要到国外去当医生。他真心诚意地表现出欣喜的样子,又开始谈及航行路线和轮船的问题,似乎他全部经历过。他暗示将要写文章赞扬奥华德并奉承他,请他拒绝其他报刊记者的采访。他几乎是恳求似的谈起阿南德获得的成绩,从沙克哈那里得到了称赞。
星期天带来了《特立尼达卫报》和毕司沃斯先生臭名昭著的特稿“我是特立尼达最邪恶的人”系列采访,是他对特立尼达最富有、最贫穷、最高、最胖、最瘦、最敏捷、最强壮的人的采访,随后是对一些特殊身份的人的采访:小偷,乞丐,夜晚的清粪工,灭蚊员,殡仪员,出生证明核查员,疯人院看守。在这之后是一系列对于独臂人、独腿人、独眼人的采访。当毕司沃斯先生采访了一个多年以前被一枪击中脖子、每次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捂住枪眼的人之后,《特立尼达卫报》报社挤满了受了奇怪的伤的人,想要卖自己的故事。
毕司沃斯先生的文章使得奥华德和沙克哈开怀大笑,特别是那个最邪恶的人在阿佤克斯乃是一个妇孺皆知的人物。他一怒之下杀了人,在无罪开释之后变成一个好脾气的令人厌烦的人。下一周拟定的采访对象是特立尼达最疯狂的人,这引起了更多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