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章 矮山的冒险(第5/16页)

毕司沃斯先生被分配到一个楼上的房间,那是中央走廊附近六个同样大小的房间中的一间。这种安排是旅馆式的,每对夫妇一间房,寡妇们和孩子们在楼下的公共区域起居。毕司沃斯先生的房间成为他的家庭总部,阿南德在这个房间里做家庭作业,孩子们到这个房间里找他告状,毕司沃斯先生在这个房间里悄悄给他的孩子好吃的食物。四柱大床、莎玛的梳妆台、书架、书桌和餐桌都放在这个房间里;其他家具,摇椅、帽架、橱柜,像夜里他的孩子们一样,分散在房子各处。

哈奴曼大宅客厅里的家具也同样被分散在各处。在这个房子里,无法区分哪些家具是用过的,哪些是没有用过的,那王座一般的椅子、雕像和铜瓶被留在客厅里,看上去和哈奴曼大宅的客厅并无二致。

让毕司沃斯先生颇为不快的,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在哈奴曼大宅见过的连襟就住在对面走廊的房间里,他是一个高大、傲慢的人,一见面就对毕司沃斯先生没有好感,并用抽动鼻孔来表示他的不满。

阿南德说:“普拉喀什说他爸爸的书比你的多。”

毕司沃斯先生让阿南德去看看普拉喀什的爸爸有什么书。

阿南德汇报说:“所有的书都一样大小。封皮上有一个标着‘靴子’字样的绿色封套。所有的书都是一个叫W.C.塔特尔的人写的。”

“垃圾。”毕司沃斯先生说。

“垃圾。”阿南德告诉普拉喀什。

“你说我的书是垃圾?”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普拉喀什的爸爸问毕司沃斯先生,他们恰好同时打开房门。

“我没说你的书是垃圾。”

那鼻孔抽动着。“那你的爱比克泰德、《孟克斯人》和塞缪尔·斯迈尔斯呢?”

“你懂什么我的爱比克泰德?”

“你懂什么我的书?”

从那以后,每当毕司沃斯先生离开房间时,他就锁上房门。消息传开去,人们议论纷纷。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嗯?”莎玛说。

到了矮山之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曾允诺的绵羊、马,等着游泳池的修复,车道的杂草被清除,花园被整理出来,电力设备修好,房子被重新油漆。

孩子们一边等待着,一边剥除着雨树上的藤蔓。但是这些寄生的可爱植物一无用处,它们无法用来跳绳,正如图尔斯太太所说的那样:细的藤蔓很容易磨损,粗的又太笨重。哈瑞把花园尽头那块隆起的花圃上的朱利芒果树砍了,用木板搭了一个狗窝似的小棚子,这就是所谓的礼拜堂。那个W.C.塔特尔的读者在客厅里竖起一幅巨大的镶框的拉克什米女神像,每天傍晚在神像面前做祈祷,普拉喀什说他爸爸在这方面远比哈瑞懂得多。厨房的砖炉被铲平了,房子到厨房的那条带屋顶的小路被拆毁了,用旧的瓦楞铁和后面山坡上弄来的树枝代替屋顶。

阿南德失去了耐心。他开始在孩子们中间散布,如果要重新油漆房子,必须先把原来的油漆刮掉。很快,他就召集了十几个孩子当帮手刮除房子上的油漆。在被发现之前,他们已经在阳台上刮出了许多粉红色和奶油色的痕迹。最后他们每个人都被饱揍了一顿。

毕司沃斯先生也在等着房子的改善。但他并不是特别关心这个。对他来说,矮山只是一个冒险,一次小憩。他的工作使得他不用依靠图尔斯家族。同时矮山还给了他一个攒钱的机会。私下里他偷些水果去卖:每次弄半打橙子、半打鳄梨或者西柚或者柠檬,他把这些水果卖给圣文森特街的一家咖啡馆,声称这些水果是他在自家后院的果树上结的。钱很少,但是定期有,偷卖水果的胆战心惊让他觉得其乐无穷。“偷卖”这个字眼听起来就让毕司沃斯先生兴奋。在清凉的早晨骑车上班的时候,他吹着口哨,然后他会突然跳下自行车,左看看,右看看,揪下橙子或者是鳄梨,把水果扔进他的车后座的挂包中,然后跳上车子,不紧不慢地骑走了,一路走一路吹着口哨。

一天下午他下班回来,发现樱桃树被砍掉了,那个人工形成的土垛有一半被挖掘开了,游泳池有一半被填平了。一周之后,土垛已经变成一小片黑色的平地,游泳池不复存在。游泳池原来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帐篷,姐妹们和丈夫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附近长着这么多竹子而且不用付钱是多么好的事情,在阿佤克斯他们是要花钱买的。

帐篷是给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住的。莎玛有一批外甥女要出嫁。其中一桩婚事在搬家前就说定了,在矮山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婚事又被重新提及。婚礼筹办得迅速而突然,细节问题——新郎和嫁妆——很容易就安排妥当,现在这片奇妙的土地已经被置之脑后,人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婚礼中去。在举办婚礼的好几天之前,参加婚礼的宾客、扈从、舞女、歌手们和乐师们就从阿佤克斯赶来了,他们睡在帐篷里、阳台上、车库里、厨房和房子之间有遮顶的小路上,白天的时候就在地里和丛林里摸索着偷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