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天才(第3/5页)

“巴库叔叔,我猜是化油器有毛病。”

“你真这么想?”

“我肯定,巴库叔叔。”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我对技师说的第一桩就是化油器,可他不信。”

技师的视线离开发动机,抬起一张脏脸,生气地说:“白人亲手造的发动机让一帮愚蠢的家伙乱搅一通,能有什么好结果?”

巴库朝我眨眨眼。

他说:“我觉得是化油器有问题。”

在所有的钻孔中我最喜欢化油器孔了。有时巴库启动发动机时,我就用手捂着化油器孔,一会儿之后再放开。巴库从来没有说明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没问。有时我们把汽油从油罐里吸出来,我再把汽油倒进化油器里帮巴库发动汽车。我常常请求巴库让我来发动汽车,可他总是不答应。

一天发动机起火了,好在我及时跳开了。火没烧多久。

巴库从车里出来,大惑不解地看着发动机。我想他是被它惹恼了,我以为他会立即把它拆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操练化油器孔。

终于,技师试了一下发动机和刹车,说:“行了,现在车修好了。简直比我造一辆新车还费事。别再乱折腾它了。”

技师走后,我和巴库沉思着绕车走了两三圈。巴库轻抚着下巴,没跟我说话。

突然,他跳上驾驶座,摁了几下喇叭。

他说:“你觉得这喇叭怎么样,孩子?”

我说:“再摁一下,让我听听。”

他又摁了一下。

哈特从一扇窗中探出头来嚷道:“巴库,让那该死的车安静一会儿。你把这儿吵得像在办婚礼。”

我们没理会。

我说:“巴库叔叔,我觉得这喇叭不怎么对劲。”

他说:“你真这么觉得?”

我做了个鬼脸,吐了口痰。

于是我们开始捣鼓那喇叭。

最后我们把一小段电线缠在方向盘上。

巴库看着我,说:“你看,拿这根线碰一下任何有金属的地方,喇叭就响了。”

听上去不太可能,但就是这么回事。

我说:“巴库叔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他说:“这些够你学一辈子的。”

这条街上的人都不喜欢巴库,都觉得他讨厌。但我喜欢他,就像我喜欢木匠波普一样。现在想来,巴库也算一个艺术家。他摆弄机动车纯粹是为了兴趣,他好像从不为钱发愁。

但他的妻子却整天操心钱的问题。和我母亲一样,她觉得自己生来是个理财能手,生来就能无本生财。

一天她跟我母亲谈起这事。

我母亲说:“出租车现在很赚钱,拉着美国人和他们的女朋友到处跑。”

于是巴库太太鼓动她丈夫买了辆卡车。

这辆卡车简直是米格尔街的骄傲。是辆又大又新的贝德福德,巴库把它开回来的那天我们全涌上街去欢迎。

连哈特都要惊叹了。“要说只有英国人能造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卡车了,”他说,“你们知道,这可不是福特和道奇比得了的。”

当天下午巴库就跟卡车干上了,巴库太太逢人便炫耀:“你们干吗不来看看他是怎样修卡车的?”

巴库不时地从车底下爬出来,擦擦车身和车前盖,然后又钻回车底下。可他看上去并不开心。

第二天,那些借钱给巴库买贝德福德卡车的人组成一个代表团来到巴库家里,请求他别再折腾那卡车了。

巴库一直待在车底下,拒绝回应。代表们生气了,其中几个女人开始哭了起来。但巴库仍然无动于衷。最后代表团只好悻悻然离去。

代表团走后,巴库开始把气出在妻子头上。他揍她,说:“都是你让我买卡车,都是你,都是你。你只知道钱、钱,就和你妈一样。”

但他发怒的真正原因是他无法把发动机按原样装好,有两三件东西放哪儿都不合适,让他伤透了脑筋。

车行派来了一个技师。

他看了看车,然后极其平静地问巴库:“你到底为什么要买贝德福德?”

巴库说:“我喜欢贝德福德。”

技师吼道:“你干吗不去买一辆劳斯莱斯?车行里有的是封闭式发动机的车!”

然后他边干活边难过地说:“太可惜了,简直让人想哭,这么好端端的一辆新车。”

启动器彻底坏了。巴库只得用曲柄摇把发动车子。

哈特说:“真是丢尽了脸!多新的车,锃亮锃亮的,闻上去都是新的,底盘上还有粉笔图样呢,竟然要像个破烂手推车一样,用摇柄来发动。”

但巴库太太骄傲地说:“那拐棍一摇,车就能发动。”

一个周六的早上,也是个赶集的日子,巴库太太过来哭着对我母亲说:“他进医院了。”

我母亲说:“出事了?”

巴库太太说:“他发动那辆车,就在集市边上,一摇那拐棍,车子发动了,但车挂了挡,撞上了另一辆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