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9/25页)

西蒙一直朝我审视着,使得我心里直嘀咕,不知凯利是否已经告诉他。然而不,他只是要把我置于他的威严之下,他的眼睛红红的,露出凶光。我也确实干得不太好。

尽管如此,那天过得还是挺快,那是年终的最后一天。我们相互传递着小得一口可干的酒瓶,有的盛着威士忌,有的装着杜松子酒。小酒馆里热闹异常,空瓶子雨点般地被扔到地板上,后来连西蒙也渐渐放松起来。随着日历一页页地撕去,旧岁拿着他的长柄镰刀和第欧根尼[23]灯笼渐渐逝去,西蒙毕竟有了一个新的开端。他夏天的困窘早已过去。

他对我说,“据说你和露西今晚将建立正式关系。可是你的头发这么乱蓬蓬的,怎么能穿晚礼服呢?快去理个发,事实上,是去休息一下。你是不是去什么地方玩女人了?开我的车去吧。艾迪叔叔会来接我。是谁把你累成这样的?大概不是露西吧。一定是另外那个婊子。好了,去吧——天啊,我真说不出你到底是累呀还是傻呀。”西蒙认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染上我们家那种易动感情的脾气。每逢他的心情不好,他的嫌疑便落到我的头上。

我抓紧时间,急忙赶回宿舍,奔上楼时撞见了凯约·奥伯马克。他正拿着一条湿手巾从盥洗室里出来,拿去给咪咪敷头用。看上去他万分焦急。他的眼睛,本来就已够大了,又被他那副眼镜放大了好几倍。他的嘴唇焦急地撅了起来。他的脸看上去黑乎乎的,不知是胡子茬还是脏灰。

“我想她病得不轻。”他说。

“又出血了?”

“我不清楚——但正在发高烧。”

我想,她竟然肯让凯约服侍她,她的病情一定很严重。她也确实如此,虽然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胡诌,佯装出机灵和敏锐——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因为和她的眼神不吻合。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空气闷热,一股臭味,这儿的一切都弥漫着陈腐气息,令人作呕,就像沼泽的腐臭似的已经开始危及人的健康。

我找到佩迪拉,他跟几个生理学的研究生商议之后,从实验室里拿来一些退热药片。我们等待着服用后的效果,可是药效产生得很慢,为了不致紧张得心慌意乱,我同意玩拉米纸牌戏。凯约在数字方面的记性特好,因此几乎每盘皆赢,我们一直玩到我无心恋战。到了夜色降临时——我是根据钟点而不是按照天色算的,那天下午,从三点到六点天色都一样昏暗,烟雾缭绕,死气沉沉——咪咪的烧退了些。过后,露西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要我比原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到达。我预感到那头也出了麻烦,便问道,“出什么事啦?”

“没出什么事。只是请你尽量在八点钟赶到,”她回答说,声音有点压抑。

这时早已过了六点,可我还没有刮脸,我赶忙匆匆刮了刮脸,一面开始穿我的晚礼服,一面跟佩迪拉和凯约商量。

“最大的危险是,”佩迪拉说,“万一他把她弄出了败血症。要是她得了产褥热。那让她待在这儿就太危险了。你一定得把她送进医院。”

我没等把话听完,就穿着浆过的衬衣,穿过门厅跑进咪咪的房间,对她说,“咪咪,我们得想办法把你送进医院。”

“没有一家医院会收我的。”

“我们会想法让他们收你。”

“打电话去问一下你就知道了。”

“我们不打电话,”佩迪拉说,“我们直接就去。”

“他在这儿做什么?”咪咪问我说,“得有多少人参与这件事呀?”“佩迪拉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你用不着为这担心。”

“你们知道到了那儿他们会干什么吗?他们会想方设法要我说出那医生的名字。你们认为该怎么办,我该不该紧闭嘴巴不说?”她这是意在夸口说,他们没法使她泄露出底细,揭发出那个医生。

佩迪拉低声咕哝说,“你干吗还跟她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快走吧。”

我给她穿上大衣,把睡衣、牙刷和梳子等装进一只小箱子。佩迪拉和我一起给她裹上一条毯子,把她抬到楼下上了车。

我刚把那辆灰色汽车的车灯打开,欧文斯从门廊里对我大声叫道,“嗨,马奇!”他只是穿着衬衣就跑出来了,在这不吉利的年末的严寒中,这位大个子缩着双肩,两膝瑟瑟地夹在一起,“你的电话,有要紧事。”

我跑了进去。是西蒙打来的。

“奥吉!”

“快说!什么事?我正忙着要走!”

“你才该快说哩!”他怒气冲冲地说,“我刚才接到夏洛特的电话,她告诉我说凯利·温特罗伯到处在说,你带了一个小妞去堕胎。”

“是吗?那又怎么啦,西蒙?”

“就是你同宿舍的那个女人,对吧?所以你亲自出马去解决掉。你玩了这么个烂货,毁了自己的前途。我这就跟你断绝关系,奥吉,免得你给我造成更大的危害。我再也没法帮你了。我将很难解释清这件事,你如何在跟露西订了婚的日子里却一直在跟这个娘们鬼混。我得说,你他妈的太没出息了,这不是假话,因为你太蠢了,简直不知道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