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10/46页)

“当她把那编织物举高拉长,现出飞鸟的全身时,他隔着桌子小声说:‘你是在哪儿学的,艾尔克?’

“‘学什么?’姑娘反问。

“‘编织鸟的图案。’豪克说。

“‘这个吗?是在大坝外面跟特里娜·扬斯学的。她什么都会编织,早年我爷爷在的时候她在这里干过活。’

“‘那时候大概还没有你吧?’豪克问。

“‘我想没有,但她后来常到我们家里来。’

“‘她喜欢这些鸟吗?’豪克问,‘我以为她只喜爱猫呢!’

“艾尔克摇摇头,说:‘她还养鸭子卖呢。但是去年春天,你打死了那只安哥拉雄猫以后,她的牲口棚后面就闹起了老鼠。现在她想在房前再盖一个牲口棚。’

“‘是这样,’豪克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哨音,‘她从高土坡拉来黏土和石头,原来为了这!随后她就要进入内地道路上来!她有政府的许可吗?’

“‘我不知道,’艾尔克说。但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很高,把督办从瞌睡中惊醒。‘什么许可?’他问,几乎是粗暴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要什么许可?’

“但在豪克向他报告了事情的原委以后,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唉,什么呀,内地道路有得是。上帝保佑堤防督办,他连鸭子都得管!’

“这事压在豪克的心头:是他使老太婆和她的小鸭子遭了鼠害,他得接受这个抗议呀。‘但是,咱们的主人,’他又开口说,‘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总得有人挨骂。如果你不愿意自己去管,那么就让堤防代表去受罪好了,他有责任管理堤防秩序!’

“‘怎么,这个小伙子说什么?’督办挺直腰板完全坐了起来,艾尔克撂下她的手织袜子,侧过耳朵来听。

“‘啊,咱们的主人,’豪克接下去说,‘您已经进行过春季视察了,但彼得·汉森那块地上的杂草到今天还没有除。到了夏天,金翅雀又要在那儿围着红蓟草花唧唧喳喳地飞来跳去!紧挨着那旁边,在堤坝里靠近外侧,有一个像摇篮似的凹槽,我不知道那属于谁。晴天时,那里躺满了小孩子,他们就在那里边打滚。但是——上帝保佑我们免遭洪水淹没!’

“老督办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以后——,豪克又说。

“‘什么以后,孩子?’督办问,‘你还没有说完吗?’听那声音,他似乎嫌他的小长工的话说得太多了。

“‘是啊,以后,咱们的主人,’豪克继续说,‘您认识那个胖姑娘佛里娜,她是堤防代表哈德斯的女儿,她老把她父亲的马从沟渠田里牵出来——只要她骑在那匹老黄马上用她那圆圆的小腿肚一撞,喊一声“噘!”那马就从堤坝的斜坡跑下去!’

“豪克这时才注意到,艾尔克那双聪慧的眼睛正盯着他看,还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做声了,但是老人一拳打在桌上的声音震得他耳里轰轰地响。‘五雷轰顶的东西!’他高声说。忽然又起的虎啸般的声音把豪克吓得要死:‘要惩罚!给我记下来惩罚这个胖子,豪克!这个丫头去年夏天从我这儿偷走了三只小鸭子!对,对,尽管记下来。’见豪克有些犹豫,他重复道,‘我甚至想,那是四只!’

“‘嗳,爸爸,’艾尔克说,‘不是水獭把那些鸭子叼走了吗?’”

“‘是一个大水獭呀!’老人粗声粗气地高声说,‘这个佛里娜和一只水獭,我分得清!不,不,是四只鸭子,豪克——此外你所聊的事,在春天,总督办和我,我们在我家里一起吃过早饭以后,乘车路过你所说的野草地和那个大窟窿,什么都没看见。但是你们俩,’他几次意味深长地对着豪克和他女儿点头,‘感谢上帝,你们不是督办!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但要用一百只眼睛去看。好好算账吧,别管刺绣,豪克,好好审阅一下,那些人算账往往马马虎虎!’

“随后,他又靠在他的椅子上,挪动几次他那沉重的身体,很快便无忧无虑地打起盹来。

“这样的情况又在几个晚上重现过。豪克目光敏锐,什么都看在眼里。只要他们坐在一起,他就把堤防事务方面的这个或那个有害行为或过失摆在老人面前,因为老人不可能总不采纳这些意见,所以在管理工作上便出人意料地出现一种更活跃的局面。那些过去按照旧例继续作恶的人,现在竟意外地感到他们的罪恶的或腐败的手指遭到了打击,他们气愤而惊诧地四下里寻找,想弄清这些打击究竟来自何处。而奥勒,那个工头,则把这事揭露出来,竭尽全力广为传播,借此在这个地区挑起一次对豪克和他的无端成为同谋的父亲的反感。但其他那些没有被点到的人或关心此事的人都在笑,都因为这小伙子确已带动了老人而感到喜悦。‘遗憾的是,’他们说,‘这小子脚底下没有多少田地。这通常又会产生一个督办,像从前曾有过的那样。不过,他老子的这么两块田是造就不出督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