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白马的人(第38/46页)
“‘鱼。’维恩科重复着。
“‘是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活的,像我们一样。别的什么都没有,但敬爱的上帝无处不在!’
“小维恩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看,还屏住了呼吸,好像她惊恐地望到一个深渊。那情形也许就是这样,父亲久久地望着她,他哈腰细看她的小脸,但这个与世隔绝的灵魂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抱起她,把她冻僵的小手放在他的厚毛手套里。‘好了,我的维恩科!’——那孩子大概体会不到他说话时的无比亲切的语调——‘这样,你贴在我身上暖一暖吧!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唯一的孩子。你是爱我们的……’父亲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但那小家伙却轻柔地把她的小脑袋压在他乱糟糟的胡子里。
“他们就这样平安地踏上回家的路。
“新年一过,这个家里又出了一件忧心的事。督办得了低地寒热病,而且病情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当他在艾尔克的细心护理下又复原时。他简直瘦得变了一个人。身体的虚弱也影响到精神,艾尔克心怀忧虑地看到,他什么时候都容易满足。尽管如此,快到三月末的时候,天气形势逼得他急急忙忙骑上他的白马,又第一次沿着他的大坝驰骋。那是一个下午,一开始还是阳光灿烂的,后来太阳早早地就隐没到浑浊的薄雾后面去了。
“冬天涨了几次水,但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在对岸一个未筑堤的小岛上淹死了一群羊,一块堤外地被冲垮了。在这岸,在新的人造田里,没有发生一次称得上灾害的损坏。但头天夜里来了一场更猛烈的狂风恶雨,现在督办不得不出去亲眼察看一切。他在下边从东南角开始在新的大坝上骑马四处察看,一切都完好无损。但是,当他来到东北角新坝与旧坝的结合部,虽然新坝完好,但在从前潮路到达旧坝又沿着它流过去的地方,他看见有一大片草皮被破坏了,被冲走了,在坝体里有一个潮水冲出的空洞,通过这个洞露出一个老鼠道的纵横交错的网。豪克翻身下马,察看附近的损坏情况——老鼠的灾害似乎很明显却不被觉察地在继续。
“他不禁大吃一惊,对这一切加以防范,本来建新坝时应该注意到,因为当时被忽视了,所以现在必须高度重视!家畜还没有到沟渠造田上来,青草长得很不好,不管他往哪里望去,全是满目荒凉,人迹罕至。他又上马,沿着海岸走来走去。正是落潮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海水怎样从外面又在淤泥中淘出了一个新的河床,现在正从西北向旧坝上冲去。但新坝,在他所见到的各处,由于修的是他所设计的缓坡,抵挡住了海浪的冲撞。
“一大堆烦恼和工作涌向督办的心头。不仅这里的老坝必须加固,而且它的坡面也必须跟新坝的坡面相似。但首先必须新修一些堤或树篱把那个又出现的潜伏着危险的潮路引开。他骑着马又在大坝上走到西北角的尽头,然后再反身往回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潮路的新河床。在他侧面这潮路在裸露的淤泥水底里被描画得再清楚不过。那白马打着喷嚏,跺着前蹄,急着往前奔。但骑马的人却强迫它往回转,他想骑在马上慢慢地走,他也想控制那变得越来越强烈的内心的不安。
“假如再来一次海啸——一次像一六五五年那样把无数田庄和居民都吞没了的海啸,假如它再来,像曾经多次来过的那样再来——想到这里,一阵剧烈的痉挛缓缓流经骑马人的全身——那么,旧坝就会顶不住对着它猛烈向上的撞击!以后该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只有一个对策也许能挽救老坝和堤坝内区的生命财产。豪克觉得他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他一向那么坚毅的头脑也眩晕起来。这对策他没有说出口,但在他心里却响着这样的声音:你的人造田,豪克·海恩人造田不得不牺牲,新坝必须掘穿!
“他在想象中已经看见那奔腾倾泻而来的洪水,看见那洪水翻卷着咸滋滋的、泡沫飞溅的浪花把青草和苜蓿全部淹没。他向白马的肚子踢了一马刺,那白马嘶鸣一声就沿着大坝飞跑起来,然后下了斜坡小道,直奔督办的高坡。
“他脑子里想着恐怖的景象和杂乱无章的计划,回到了家。他一回身就坐在他的靠背椅里,当艾尔克带着女儿走进房间时,他又站起身来,把孩子抱过去亲吻;然后,他轻轻地拍了拍小黄狗,把它赶走。‘我必须再到上边的小酒店里去一趟!’他说着,拿起刚刚挂在门钩上的帽子。
“他的夫人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你想去干什么?天已经黑了,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