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吾 脑中某个场所(第8/8页)

大村护士也同意。“川奈先生为了NHK,可是起早贪晚东奔西走了三十多年呢。只怕还吃足了苦头,又是工作量又是什么,肯定很不容易。一套制服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穿着它去干坏事。”

“就是嘛。我还把高中时的水手服好好收着呢。”安达久美说。

“NHK收款员的制服和高中生的水手服可是两码事。”天吾插嘴道。但是没人理他。

“嗯。我的水手服也收在壁橱里。”大村护士说。

“那么,你大概时不时穿给老公看吧?弄不好还穿着白袜子?”安达久美逗她说。

“咦,这办法也不坏嘛。”大村护士手臂支在桌子上,托着腮,一脸认真地说,“也许能让他兴奋起来呢。”

“不管怎么说,”安达久美结束了对水手服的讨论,对着天吾说,“川奈先生明确表示希望穿着这套NHK制服火化。这点小小的心愿总得满足他吧。你说是不是?”

天吾用纸袋装着缝有NHK标志的制服回了房间。安达久美也一起跟来,替他铺好床。还散发着浆过的气味的新床单,新毛毯,新被套,新枕头。换上全套崭新的卧具后,父亲的病床似乎模样大变。天吾竟不着边际地想起了安达久美浓密的阴毛。

“最后一段时间,你父亲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安达久美一面伸手扯平床单的皱纹,一面说,“不过,我猜他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你为何这么想呢?”天吾问。

“因为,你父亲时不时地像在给谁发送信号。”

天吾正站在窗前眺望外面,便回过头看着安达久美。“发送信号?”

“嗯。你父亲吧,经常敲打床框。手臂耷拉在床边,像莫尔斯电码似的,嗒嗒,嗒嗒嗒,就像这样。”

安达久美学着样儿,用拳头轻轻敲打木床框。

“你瞧,这不像在发信号吗?”

“我看那不是发信号。”

“那是什么?”

“是在敲门啊。”天吾用缺乏水分的声音说,“在敲别人家的门。”

“嗯,那倒是。这么说来也有可能。听上去的确像敲门。”然后安达久美严肃地眯起眼,“我说啊,那是不是意味着丧失了意识之后,川奈先生还在到处去收收视费呢?”

“大概是。”天吾说,“在脑中的某个场所。”

“就像从前死后也不扔下军号的士兵。”安达久美感叹道。

天吾不知道如何作答,默默不语。

“你父亲可真喜欢他的工作啊。就是到处去收NHK收视费。”

“我想,那不是喜不喜欢之类的问题。”天吾说。

“那么,到底是哪一类问题呢?”

“对我爸爸来说,那是他最拿手的东西。”

“哦,是吗?”安达久美说着,就此思索片刻,“不过这种活法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是正确答案呢。”

“也许吧。”天吾将视线投向防风林,说道。或许的确如此。

“哎,比如说,”她说,“对你来说,最拿手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天吾直直地注视着安达久美的脸,答道,“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