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10页)
“那没什么好处。”缪利似乎有些尴尬。“我老婆、孩子和她兄弟都上加利福尼亚去了。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他们不像我这么脾气大,所以他们都走了。这儿没什么东西可吃。”
牧师心神不安地动了动。“你也应当去。你不该拆散你的家。”
“我不能走,”缪利·格雷夫斯说,“我有股怪脾气,偏不让我走。”
“唉,天哪,我饿了,”乔德说,“我有整整四年是准时吃饭的。我的肚子现在饿得要命。你打算吃什么,缪利?你近来怎么弄饭吃呢?”
缪利怪难为情地说:“有一段时间,我找些青蛙、松鼠和野狗来吃。只好这样。现在呢,我在干涸的河边矮树林里安上铁丝圈套,可以捉到野物。有时捉到野兔,有时捉到野鸡;黄鼠狼和树狸也捉得到。”他伸手拾起他的口袋,把袋里的东西倒在门廊上。软绵绵地滚出两只白尾灰兔和一只长耳兔来。
“谢天谢地,”乔德说,“我四年多没吃新宰好的肉了。”
凯西拾起一只白尾兔来,拿在手里。“你让我们一块儿吃,好吗,缪利·格雷夫斯?”他问道。
缪利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这事情我只有一个办法。”他觉得说话的声调太不客气,就停了一下。“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有东西吃,而另一个人却挨着饿—那第一个人就只有一个办法。我的意思是,假如我拿着这几只兔子,到别处去吃,那还行吗?”
“我明白了,”凯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缪利明白一种道理,汤姆。缪利想通了一番大道理,这对他太好了,对我也太好了。”
小汤姆搓搓手。“谁有刀?我们来收拾这些可怜的野物吧。我们来收拾它们。”
缪利伸手到裤袋里掏出一把牛角把儿的大折刀。汤姆·乔德从他手里接过来,拉开了刀片,闻了一闻。他把刀片向地里插了几下,又闻了一闻,在裤脚上揩一下,又用大拇指摸摸刀刃。
缪利又从裤袋里拿出一瓶水来,放在门廊上。“这点儿水可得省着用才行,”他说,“就只有这点儿水了。这儿的井让人填塞了。”
汤姆把一只兔子拿在手里。“你们谁到仓棚里去找些铁丝来吧。我们用屋里的板子来生个火。”他向那只死兔看了一眼。“再没有比弄兔子吃更容易的事了。”他说。他揪起兔背上的皮,割了一刀,把指头插在切开的缝里,开始剥皮。兔皮像袜子一般脱下来,从身上剥到脖子,从腿上剥到脚爪。乔德又拿起刀,把头和脚爪切掉。他把兔皮放在地上,顺着兔子的肋部剖开,挖出内脏,放在兔皮上,随后又把这堆东西都抛到棉田里。筋肉干净的小兔身子打点好了。乔德割下四条腿,再把正身切成两块。他正要拿起第二只兔子,恰好凯西手里拿着一卷铁丝回来了。“现在生起火来,竖几根桩子吧。”乔德说,“天哪,我看着这些兔肉馋得慌了!”他把其余两只也剖净割好,便将兔子一一串在铁丝上。缪利和凯西从破败的屋角抽出了一些碎木板,生起了火;两边地上都竖了一根桩子,可以拴住铁丝。
缪利回到乔德跟前。“小心,不要把长耳兔烤焦了,”他说,“我吃不惯有乌焦疤的长耳兔。”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布袋,放在门廊上。
乔德说:“这长耳兔可真是干净极了—天哪,你还有盐吗?!说不定你口袋里还带着几个碟子和一个帐篷吧?”他把盐倒在手里,撒在用铁丝串着的兔肉上。
火熊熊地燃烧着,投了好些影子在屋子里,干燥的木板毕毕剥剥地响着。天空现在几乎黑尽了,星星发出闪烁的亮光。灰猫从仓棚里跑了出来,咪呜咪呜地跑向火边,又从火边转开身,一直朝摆在地上的几小堆内脏走去。它嚼一阵、咽一阵,嘴上还挂着一些肠子。
凯西坐在火旁的地上,用碎木片添着火,把火焰烧掉了末端的长板推进去。晚间的蝙蝠在火光里飞进飞出。猫儿弓着背坐下,舔着嘴唇,擦洗它的脸和胡须。
乔德双手提起一串兔肉,向火边走去。“喂,拉住一头,缪利。把你那一头拴在木桩上。好,行了!我们来把它绷紧。我们本该等火小一些再烤,可是我等不及了。”他绷紧了那铁丝,又找了一根细柴,拨动铁丝上一块块的肉,让它们全都烤得着火。火焰在兔肉的周围卷着火舌,使肉的表面变硬,发出油光。乔德在火旁坐下,不过他还是用细棍不住地转动兔肉,免得它粘住铁丝。“这就是聚餐了,”他说,“盐,缪利弄来了,还有水和兔子。我巴不得他袋子里能再拿出一钵玉米片粥来。我很想吃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