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40页)
人们也可以免费找芒罗看病,不过他更常出现的地方是河边。他会呷一口酒,给天鹅喂块蛋糕,或者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打盹,假发歪到一边,用帽子盖着眼睛。有时,他的妻子会与他一起,他们相隔一段距离坐着。她要么烦躁地翻着一本小说,要么眉头紧锁地望着远山,但是诸如丑闻、决斗或打架这样的结局最终没有出现。在这些事上,沃恩夫人的观点通常具有可信度。她宣称芒罗和詹姆斯·戴尔达成了协议,对于身处他们这种阶层的人而言,这种事非常不得体,就像农民的女儿学习大键琴。显然,芒罗本人已经屈从于这件不可避免的事情。至于芒罗夫人,她已经自认为是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因此巴斯的女人都有权鄙视她。而詹姆斯·戴尔,他简直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只是一台做手术的机器,一台自动的机器,颇具危险。
“危险?”女人们停下手中的针线活问道。
沃恩夫人侧着脑袋说:“他好像生来没有灵魂,那会有什么损失呢?”
十七
他们的病人来自布里斯托尔、埃克塞特和伦敦。詹姆斯和芒罗在大广场买下了第二栋房子。詹姆斯继续提高自己的医术,发明了新的手术工具:探针、钳子和灵活的剪刀。在新楼楼上的病房,他用水银来治疗长痘的病人。他们穿着一套法兰绒病服,躺在小病房里,牙龈因为水银而肿胀,将他们的唾液吐进盆里。每天两到三品脱水银,直到他们被治愈或者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治疗。
詹姆斯在另一栋楼里治疗汞中毒和接种疫苗,这给他在1764年带来了四百五十英镑的收入。再加上结石手术、截肢手术、放血和接骨,他的收入接近七百英镑。
1764年的冬天,他为巴斯居民提供了一种新的医疗服务,甚至更加有利可图。一天夜里,当他被找去挽救一名产妇的生命后,他成了一位男性助产士,一位产科男医生。那位产妇是波特夫人,她已经在巴克斯医生和克里斯普先生的照看下分娩了三天。在第三天的晚上,巴克斯用他的金手杖蹭了蹭下巴后,断定她没救了。守在一位病死妇女的床榻旁自然会败坏他的声誉。他把她交托给了别人。克里斯普先生乐意留下清理后事。他将波特先生带到楼梯平台上,用一种整个房间都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他建议结束婴儿的生命,将尸体留在母体内两三天,那样将会变软以便他们将尸体取出来。他有一把很长的钢钩,此前曾用它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这样母亲就能幸免于难,可能会免于一死,这一点他不敢保证;这取决于上帝的手和女人的体质等因素。先生,这些病例都非常不幸,非常不确定。波特先生大为震惊,他抓着克里斯普的衣服,使劲地摇晃着他。
“你那该死的钩子!你这该死的无能之徒!”他跑到楼梯顶上,朝底下的一位仆人喊道,“把戴尔找来!”
“戴尔?”克里斯普先生喊道,“那个江湖郎中!”
克里斯普先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从车窗吼道:“先生,后果自负!与我无关!愚蠢,先生!愚蠢至极!”
詹姆斯在凌晨三点到达。整个晚上,天气都很糟糕,最后演化成一场巨大的风暴。黎明之前,十几个烟囱被吹倒,屋顶的瓦片像大镰刀一般划过夜空。这晚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除了一栋房子,所有的房子都屋门紧闭。
波特先生在餐厅等待着,将一盏灯举到窗前。他已经喝了半瓶白兰地,但是他平生还从未如此清醒过、如此心升骇人的意识。他看到了仆人的提灯所发出的微弱灯光,随后便是隐约出现的马,耷拉着脑袋。
詹姆斯一走进格子门厅,便用肩膀顶着门逆风关上了。他一现身,伴随着一系列不假思索的精确动作,屋子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不慌不忙地提着绿色的粗呢包走上楼梯。
波特先生曾经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当时是从大修道院院子的远侧看过去的。那天下着雨,戴尔和他的朋友或是仆人马利·格默站在大修道院的西门下避雨。他们正在等着某个人、某些东西。波特夫人认出了他,称呼他为“那个人”。那时,她才刚怀孕。
詹姆斯推开门,这是间产房也是病房,或者还是停尸房。炉床生满了火,空气十分闷热。三个女人围坐在床前。詹姆斯认出最年长的那位是艾伦夫人。据说她具有某种能力,可以和神秘力量取得联系。她的出现清楚地说明了波特的绝望。她正对着床,对着床上的人反复吟唱。当她听见詹姆斯进来时,停了下来,然后转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