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狂欢节、街头争端与女人们的梦幻剧,除了混血女人和黑皮肤女人,还有一位瑞典姑娘(她其实是冰岛人)(第5/14页)
这里一笔,那里一画:绿色的丛林,漆黑的天空,人物苍白的脸庞。场景很伤感,大师的工作也快结束了。也许应该加上一两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赋予这幅画以戏剧的力量。
里迪奥·库何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体格强壮,是个聪明热情的混血儿。当他重新拿起笔想要完成这幅奇迹时,却不想画了。前一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在萨比娜家里的巴图科上,他和布迪昂都失去了意识。从某个瞬间开始,里迪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宴会是如何结束的,他怎么回到篷子的,又是谁把他送回来的——等他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看到靴子衣服都在作坊深处的隔间,在他平时睡觉或者跟妓女做爱的床板上。作坊同时也是住所,还带厨房,有一个能够享受洗浴的水龙头,一小块花园,罗萨在那里种花采花。如果罗萨能下定决心,啊,她的妙手能把花园变成什么样啊!里迪奥煮了一杯特浓咖啡。那一年的狂欢节上,没人看到罗萨·德·奥沙拉。
奇迹绘制者想要回到床上,睡到晚上。那时候他才打开篷子的门,接待朋友,跟他们聊天。许多话题正等着他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经过一系列的谣言加工,还有各种谎言与无稽之谈:因为听说黑人与混血儿的阿佛谢违背他的命令上街,警察局的代理主任弗朗西斯科·安东尼奥·德·卡斯特罗·洛雷鲁博士突然发病。
弗朗西斯科·安东尼奥博士是名门之后,坏事做尽,决不手软——他的命令不容置辩,必须立即执行,一点折扣也不能打。他无法忍受有人胆敢违反他指定的法令:竟组织了阿佛谢上街游行。那些挑衅的表演更是胆大包天。难以预料的勇气,不可完成的任务——这件事既麻烦又费劲,需要多个方面共同配合:时间、金钱、组织领导,还必须高度保密。博士实在无法相信,仅凭一群乌合之众就胆敢策划了这样一件难以置信的活动。这里面肯定有精明狡诈的保皇派暗中支持,不然就是邪恶的反对党在阴谋策反。如果真的只有混血儿和黑人参与,那他只能去死,或者更惨——被开除公职。
弗朗西斯科·安东尼奥博士以勇敢残酷闻名。只要有他在,最邪恶的黑帮也得俯首称臣,最可怕的罪犯也会屁滚尿流。然而这位警察界的英雄、荆棘地的上尉却是街头巷尾的笑料,能在公共广场引来口哨谐谑,会被流氓小孩骂“吃屎吃屁”。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感到既愤怒又自卑,更像是被解了职,于是在床上一病不起,医生用担架把他抬走了。
里迪奥一边画着罕见的神迹,一边任由想象奔驰着:谁知道呢,也许这个时候代理主任的家人正向圣主邦芬请愿,希望能留下他的性命,还有工作,也许他这位库何大师——阿佛谢使团的首领、宗比的秘书兼舞蹈指挥——还要画一幅躺在床上的博士,因为无能与气愤而铁青的脸,因桑巴舞曲而痛苦的心脏,他的心脏只能容得下虚荣、傲慢与对人民的轻蔑。从来没有过如此完美的闹剧,从来没有对强者压迫如此优雅勇敢的反抗。阿尔杉茹看到报纸上的法令,得知阿佛谢、桑巴与巴图科都遭到禁止,便提议开这样一个玩笑。就连库何都说“这不可能”。但是谁能经得住阿尔杉茹的劝导呢?他巧舌如簧,有一大堆理由。这件事从头到尾,库何都承担了很大责任。他、布迪昂、瓦尔德罗伊尔与奥萨都是组织游行的行家。阿尔杉茹自然不用说,是其中的核心角色。
他拿起笔墨,却又懒又不情愿:像他这么爱玩的人怎么能在圣灰星期三,在休息日工作呢?然而交稿日期却无法更改:明早九点之前必须完成,一点也不能耽误。因为委托人已经安排好神父,明早十一点做弥撒布道,还要唱圣歌。委托人也就是奇迹受益者,名叫阿西斯,来自腹地,种植烟草与甘蔗,是个有钱人。他许下了实实在在的承诺,打算花一大笔钱,把烟草收成都搭进去:一米长的蜡烛就买了二十四根。还有烟火呢,库何先生?全家人都要在城里待一个星期,要负担一大批人的酒店开销。您也是我们的客人,弥撒之后就庆祝一下,如果上帝允许。
“啊,尊敬的先生,周四可不行,我画不完。中间有狂欢节,大家都知道,我在狂欢节是不工作的,尤其是今年。如果您这么着急,不如找别人吧。”
但是这位阿西斯先生根本不想考虑别人;对他而言只有里迪奥·库何能胜任——作为奇迹画师,他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南方和内陆。从伊列乌斯到卡树艾拉,从贝尔蒙特到菲拉德桑塔纳,从伦索伊斯到阿拉卡茹甚至马赛奥,都有顾客专程赶到奇迹之篷。阿西斯先生非常看重级别:“对我而言只有您才行;人们都说您是最厉害的,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最好的;这是上等的奇迹,库何先生,那并非一只猎豹,而是一个没有肚腹的怪物,它那两只眼睛,你要相信我,就像灯泡一样!”如果这位腹地人说的是真的,圣主邦芬这次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