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31/51页)
我们千回百转地才绕到果园的下方。我看到所有的溪流都在这里汇聚,形成一条较大的溪水,从两行经常修剪的老柳树中间缓缓地流过。几近光秃的树梢,根据我曾提到的那种办法,被盘成了花盆状,从中伸出一丛丛的忍冬,有一部分忍冬枝叶互相缠绕在枝头,另一部分则悠然自得地一溜排地悬于溪水上。几近果园围墙尽头,有一小水池,周围长满小草、灯芯草和芦苇,是鸟栏里的鸟儿们的饮水之处,也是这股得到极合理利用的珍贵的水发挥其重要作用的最后一个地方。
小水池的另一边,是一道土堤,一直延伸至围墙拐角的一个长满各种灌木的小山丘,山丘高处是矮小的灌木,越往低处走,灌木则长得越高,这样一来,山丘上下的灌木看上去几乎与树冠持平,或者至少有一天将会持平。丘前种着十多株幼树,将会长得十分高大,有山毛榉、榆树、白蜡树、刺槐等。这些树像一道大栅栏,是我在远处听见其叫声的各种鸟儿们的护卫。我们就站在形同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似的树荫下观看群鸟飞来飞去,欢唱蹦跳,互啄互斗,好像没有看见我们近在身旁似的。我们往前靠近时,只有少数几只鸟飞走。我原以为它们被囚于一只大大的铁丝网栏内的,但当我们走到小水池边时,我却看见有好几只鸟飞了下来,飞到一条横亘在水池和鸟栏之间把土堤隔成两段的小路上来,落在我们身旁。德·沃尔玛先生绕着水池走了一圈,从口袋里掏出几把混合谷粒,沿路撒在了地上,等他一离开去,那些鸟儿便蹦跳着走过去,像鸡啄米似的开始叼食起来。它们叼得挺快,我看了觉得它们一定就是这么喂养大的。我不禁惊呼道:“太棒了!您一开始说鸟栏什么的,真吓了我一跳,现在我可明白了,你们这是把它们当做客人,而不是囚徒。”朱丽反问道:“您说谁是客人?其实我们才是客人,在这里,它们是主人,我们得向它们纳贡,才被允许时不时地跑到这儿来的。”我说道:“说得好!可是,这些主人是如何占据这块地方的呢?用什么方法让这么多的鸟儿自觉自愿地聚集在这里的呢?我还从未听说有人尝试过这种方法,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办法能够成功的。”
“是耐心加时间造就这一奇迹的,”德·沃尔玛先生说道,“富人们在享乐之中想不到这些。他们总是一心念着享受,所以他们唯一知晓的手段就是暴力和金钱:他们把鸟关在笼子里,月月花费不少的钱把这些朋友囚起来。每当仆人们走近它们待着的地方时,您就会看到,鸟儿们立刻便飞走了。现在,它们之所以数量这么多,那是因为原来就有不少。要是原先没有鸟的话,也引不来这么多的鸟的。如果原来就有一些鸟,只要经常喂食,不要吓唬它们,让它们安心孵卵,不去掏鸟窝,那就很容易引来更多的鸟,那么,原先就在这儿的鸟就会继续留在这儿,随后飞来的鸟也会待着不走了。这片小树林是原来就有的,只不过是与果园分隔开来的;朱丽让人把它用一道绿篱圈进果园里来,又把原来把它与果园隔开来的那道篱笆墙弄掉了,把小树林的范围扩大,并栽种上各种新的草木。您可以看到,通往那儿的小路两侧,全都种满着草以及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和其他植物。她每年都让人在这里种上小麦、粟类、向日葵、线麻和巢菜[28],几乎全是鸟儿爱吃的食物,而我们却一粒也不收回,全都留给鸟儿们了。除此而外,无论冬夏,她或我几乎天天还要带些东西来喂它们,如果我们来不了的话,通常是芳松代替我们来。它们喝水的地方没几步远,这您都看见了。而且,德·沃尔玛夫人每年春天甚至还弄些马鬃、稻草、羊毛和其他一些合适的材料来,好让它们搭巢筑窝。除了给它们提供筑巢材料而外,还给它们预备上大量的食物,特别是为它们提防天敌们[29]的侵害,让它们生活在安静的环境之中,可以在一个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干扰的舒适环境之中产卵孵蛋。这样一来,鸟父母的家园也就成了鸟宝宝们的家园,鸟群的数量就越来越多,代代繁衍。”
“啊!”朱丽说道,“您应该看到其中的意义!每个人都不该只考虑自己,否则就不会有夫妻相濡以沫、仆人们的忠心效劳、父母亲的慈爱了。如果您两个月前就能来到这里,亲眼看一看这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让心灵享受到大自然的甜美情感,那该有多好啊!”我心酸地回答道:“夫人,您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这种乐趣应当归您享受的。”德·沃尔玛先生立即抓起我的手,紧握住它说:“您有我们这样的朋友,您的朋友有孩子,父爱对您来说并不陌生呀?”我看看他,又看看朱丽;他俩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便向我投来极其深情的目光,我忍不住先后拥抱了一下他俩,动情地对他们说:“我会像你们一样地去爱他们的。”我不知道一句话会通过什么奇特效应改变一个人的心灵,但是,自此刻起,我已经以另一种眼光看待德·沃尔玛先生了,我不再把他看做是我曾如此深爱的女人的丈夫,而把他看成是我愿为之献出生命的两个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