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维尔鬼魂(第9/10页)
“天哪!孩子,你跑到哪儿去了?”奥第斯先生怒气冲冲地问道,心想这傻姑娘是恶作剧耍了大家,“西斯尔和我骑马把方圆多少里都找遍了,你母亲差点没吓死。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开这样的无聊玩笑了。”
“要开就拿鬼魂开!拿鬼魂开!”双胞胎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尖声嚷道。
“我的宝贝儿啊,感谢上帝你找着了。以后绝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奥第斯太太一边念叨着一边亲吻着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一边把她的一头金发捋顺。
“爸爸,”维吉尼亚平静地说道,“我刚才是同鬼魂在一起。他现在死了,你得过来看一下他。他过去坏透了,但他后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非常痛悔,他死前给了我这一盒漂亮的珠宝。”
全家人望着她,目瞪口呆,但她一脸的凝重认真。她转过身来,领着众人穿过壁板的豁口走下一条窄窄的秘密通道,华盛顿紧跟在后,举着一根他顺手从桌上抓的点亮的蜡烛。最后,众人来到一个橡木大门前,上面的门钉都生锈了。维吉尼亚轻轻一碰,由沉重的铰链扣着的门便自动打开,他们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低矮的小房间里,天花板是拱形的,有一扇小得不得了、安了铁栅的窗子。墙壁上嵌着一个巨大的铁环,上面用铁链锁着一具伶仃干枯的骷髅,趴在石板地上直挺挺地伸长全身,似乎拼命要用它无肉的长手指去抓眼前一个古式的木餐盘和水罐子,可那餐盘和罐子刚好就摆在它够不着的地方。罐子里显然曾经装满了水,因为里头长满了绿霉。餐盘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堆尘土。维吉尼亚跪在骷髅旁边,双手合十,开始无声地祷告,其他人惊诧地望着这一幕惨况,背后的秘密如今尽现他们眼前。
“看呐!”双胞胎兄弟中的一个高声叫道,他一直看着窗外,想弄清楚这房间到底在楼的哪一边厢。“看呐!那棵枯了的老杏树开花了。月光里那些花我看得很清楚。”
“上帝宽恕了他。”维吉尼亚郑重地说着,站起身来,似乎有一道美丽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你是多好的一个天使啊!”小公爵大声说着,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吻了她一下。
VII
这一连串奇事过后四天,一个葬礼的队伍于晚上十一点左右从坎特维尔猎苑出发。灵车由八匹黑马拉着,每匹都戴着一大簇鸵鸟毛头饰,走起来一步一叩的,铅棺上覆盖着亮紫色的柩衣,上面用金线绣着坎特维尔家族的纹章。仆人走在灵车和马车两旁,手举着点亮的火把,整个送葬队伍的气派令人赞叹。坎特维尔勋爵是丧主,特地从威尔士赶来,同小维吉尼亚一起坐在领头的马车上。接着是合众国公使与夫人,再就是华盛顿和三个男孩,最后的马车上坐着乌姆尼太太。大家都觉得她这辈子被鬼魂吓了五十多年,有权见证他最后的归宿。教堂墓园的一角已挖好了一个深深的墓穴,就在老紫杉树下,悼词由奥古斯塔·丹比尔牧师读出,声情并茂得令人印象深刻。仪式结束时,仆人们根据坎特维尔家族的老规矩,灭了手中火把。就在灵柩慢慢放入墓穴时,维吉尼亚走上前,将一个用白色和粉红的杏花做的大十字架放在上面。就在她放十字架这一刻,月亮从云背后露出来,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洒满小墓园,远远的一处小树林里传来一只夜莺的歌唱。她想起鬼魂说的死亡之园,泪花就蒙上眼睛,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车里几乎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在坎特维尔勋爵去伦敦之前,奥第斯先生同他讨论了鬼魂给维吉尼亚珠宝这件事。这些首饰漂亮极了,尤其是一条威尼斯工艺的红宝石项链,堪称十六世纪珠宝的绝佳代表。珠宝价值巨大,这让奥第斯先生颇为踌躇,不知该不该让女儿收下。
“勋爵阁下,”他说,“我知道在这个国家不可转让的永久所有权既适用于土地也适用于珠宝细软之类的小物件,我也非常清楚,这些珠宝是,或者应该是,你们的家传财宝。因此,我必须请求您,务必把这些珠宝带去伦敦,就把它们视为你们家的部分财产,因为某种奇怪的机缘如今物归原主。至于我女儿,她不过是个孩子,对这种奢侈又不实用的身外之物,我很高兴地说,还没有什么大兴趣。我也从奥第斯太太处得知——不怕见笑,我太太对艺术颇具眼光,她婚前有幸在波士顿度过几个寒暑——这些宝石价值不菲,如果出售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有见及此,坎特维尔勋爵,您应该会理解,我是多么不可能允许这些珠宝留在我家庭任何一个成员手中。的的确确,这类虚华的俗物玩意儿,对于英国贵族的门面无论是多么般配多么必需,对那些在共和党人严苛的、我相信是不朽的简朴原则下成长的人而言,是完全不合适的。或许我应该说一下,维吉尼亚非常希望您能允许她保留那个首饰盒,以资纪念您那位不幸的、行差踏错的先祖。鉴于那盒子极为残旧,故此破损不堪,您或许会考虑成全她的愿望。至于本人,我承认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对中世纪古风动了感情,唯一解释是这孩子出生于你们伦敦的一个郊区,那时奥第斯太太刚从雅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