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暗里的孩子(第10/12页)

在骂街的时候,他一直轻轻地抱着那个婴儿,她有气无力地闭着眼睛,这是心满意足的表示。于苏斯看看瓶子,埋怨道:

“她喝完了,这个厚脸皮的小妞儿!”

他站起身来,左臂抱住婴儿,右手掀开箱盖,拿出一张熊皮,读者还记得,这就是他叫做“真正的皮”的那一张。

在他办这件事的时候,他听见另外的那个孩子吃东西的声音,就白了他一眼。

“如果需要养活这个正在发育的贪吃鬼的话,可就够忙的了!这是一条啃我的劳动收入的蛔虫。”

他还是用一只手和肘弯,尽可能地把熊皮摊在箱子上,同时极力减轻动作,免得把刚刚入睡的小女孩惊醒。随后他把她放在皮上离火炉最近的地方。

放好以后,他把空瓶子放在炉子上,大声说:

“我渴死了!”

他向小锅里瞧了瞧。里面还有几口牛奶;他把锅子凑近嘴唇。正在要喝的时候,他的视线又落在小女孩身上。他重新把小锅放在炉子上,拿起瓶子,打开瓶塞,把剩下的牛奶都灌在里面,正好把瓶子装满,放上海绵,包上布片,再把瓶口扎起来。

“我是又饿又渴,”他说。

他接着又说:

“要是没有面包吃,就只好喝水。”

炉子后面有一个破了口的罐子。

他拿起来递给那个孩子:

“你喝水吗?”

男孩子喝了一点水,又继续吃东西。

于苏斯拿起罐子,凑近嘴边。罐子对着火炉的地方水热,背着火炉的地方水冷,温度不一样。他喝了几口,皱了一下眉头。

“水啊,你的纯洁原来也是假的,真像虚伪的朋友:表面热,底下冷。”

这当儿,孩子吃好了。碗里的东西不仅吃光,跟洗过一样,干干净净。他拾起一些撒在膝盖上的毛衣的折裥里的面包屑,若有所思地吃着。

于苏斯转过身来望着他。

“还没有完呢。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嘴巴不是单单为吃的,它也是为了说话。现在你身上暖和了,肚子也吃饱了,畜生,小心点,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打哪儿来的?”

孩子回答: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我是今天晚上被人丢在海岸上的。”

“嘿!无赖鬼!你叫什么名字?他是个坏蛋,连父母都不要他了。”

“我没有父母。”

“你得注意我的脾气,千万要小心,我可不喜欢撒谎。你既然有妹妹,就一定有父母。”

“她不是我的妹妹。”

“不是你的妹妹?”

“不是。”

“那么她是谁?”

“是我拾来的。”

“拾来的!”

“不错。”

“什么!难道真是你拾来的吗?”

“是的。”

“从哪儿拾来的?如果你撒谎,我就把你打死。”

“从死在雪里的一个女人身上拾来的。”

“什么时候?”

“一个钟头以前。”

“在哪儿?”

“离这儿四公里。”

于苏斯的眉头皱起来了,这是一位激动的哲学家特有的那种皱眉的表情。“死了!她是有福气的!我们最好还是让她躺在雪里。她在那儿很好。在哪一个方向?”

“靠海的方向。”

“你过桥了吗?”

“过了。”

于苏斯打开车后的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天气还是不好。大雪还在忧郁地落着。

他关上了窗子。

他走过去,用破布把窗上的破洞堵好,炉子里加上泥炭,把箱子上的熊皮完全推开,从角落里拿出一本大书,放在熊皮底下当枕头,把睡着了的小女孩的头放在上面。

随后他转过身子望着孩子。

“你睡在这儿。”

孩子听从他的吩咐,躺在小女孩身边。

于苏斯把熊皮卷在两个孩子身上,接着又把他们脚底下塞好。

他打木架上取下一条有口袋的布带子束在腰里,口袋里大概装的是一盒子外科用具和几瓶强心剂。

他从天花板上摘下那盏灯笼,点着它。这是一种可以明暗自由的风灯。灯点着以后,那两个孩子仍旧留在黑影里。

于苏斯把门开了一条缝说道:

“我出去一下。你们不要害怕。我一会儿就回来。好好地睡吧。”

接着他放下踏板,大声叫:

“奥莫!”

一阵亲热的吠声回答他。

于苏斯提着风灯走下去,拢上踏板,关好门。车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了。

于苏斯的声音从外面问:

“喂,吃掉我晚饭的孩子,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孩子答道。

“好,要是她哭,你就把剩下的牛奶喂她好了。”

接着听到一阵解链条的声音,随后是人和牲畜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都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