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就是内森·祖克曼』(第12/19页)
“您真客气,”祖克曼说。
“您别见外。我就是想告诉您,您对奥谢小姐所做的工作真太棒了。”
“谢谢。”
“仅就以这身装扮出现,整个房间便都由她掌控了。她仪态万方。风韵不减当年。红粉悲剧皇后,经历这样的风风雨雨。您干得不错啊!”
“谁的?”祖克曼回来的时候西泽拉问道。
“你的。”
“你们说了什么?”
“我为你所做的了不起的事。可能把我当成了你的美容师或者你的经纪人。”
服务生打开香槟,他们举起酒杯向角落里的那桌人致敬。“现在告诉我,内森,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名人没有?那位名人是谁?”
他知道她认识那个人——地球人都认识——可是他们还不如以此调笑解闷,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呢?还不如去公共图书馆。
“那位,”他说道,“是个小说家。出版界的流氓。”
“那个和他一起喝酒的人呢?”
“是个铁骨铮铮的记者,不过心挺软的。那个小说家的忠诚追随者,名叫‘陈词滥调先生’。”
“哦,我早就知道,”西泽拉说,声音很是雀跃,“我就知道,祖克曼不仅有优雅的举止和一尘不染的皮鞋,一定还有别的特质。继续讲。”
“那位是个电影导演,是个笨蛋们拥护的知识分子。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是他电影的主角,是知识分子们热爱的笨蛋。那位是个编辑,是位受到非犹太人推崇的犹太人;还有那个色眯眯地看着你的人是纽约市市长,他是犹太人爱戴的非犹太人。”
“我最好告诉你,”西泽拉说,“怕他大吵大闹时弄得你措手不及,坐在他背后那张桌子上正在偷窥你的那个人,是我最后一个孩子的父亲。”
“真的吗?”
“我一看见他就倒胃口。”
“为什么?他是怎么看着你的?”
“他没看我。他是不会看我的。我曾是他的‘女人’。我把我自己交给了他,他因此绝不可能原谅我。他不仅是个魔鬼,也同样是个了不起的道德家。有个圣人般的农民母亲,她为自己的苦难而对耶稣感激不尽。我为他怀了孩子,但绝不让他认我的孩子。他在产房外面和一个律师一起候着。他手持文件,要求孩子继承他们家族荣耀的姓氏。我倒更愿意把孩子勒死在婴儿床上。他们不得不报警,制止他在那里大喊大叫,把他赶了出去。《洛杉矶时报》都报道了。”
“他戴着墨镜,一身银行家的行头,我没认出他来。一副拉丁派头。”
她更正道:“是拉丁垃圾。一个狡诈的拉丁疯子和骗子。”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怎么认识这些狡诈的疯子和骗子的?我一直会跟这些男子汉们一起拍电影,如此而已。我一个人在拍摄点,在一家阴森恐怖的旅馆,那种连他们语言都不会讲的诡异地方——那一次从我的窗口可以看到两个垃圾箱,还有三只老鼠在到处爬。接着下雨了,有可能一连几天都没有你的戏份,而如果他想迷住你,让你过得开心点,如果你不想一天十六个小时都待在房里坐着看书,如果你想在这样吓人偏远的旅馆里找个人陪你吃饭……”
“你本可以不生那个孩子。”
“我本可以的。到现在为止,我本可以不生这三个孩子的。可是我没法不要孩子。我从小到大的教育让我没法不要孩子。要么为人母,要么去当修女。爱尔兰姑娘其实都没法过我这样的生活。”
“全世界都觉得你生活得不错。”
“大家也是这么看你的。名声这家伙可是很粗暴的,内森。你得比我更蛮横无理,才能对付得了它。为了这个,你必须做个奸诈的大疯子才行啊。”
“自己的脸出现在那么多海报上,你从没开心过吗?”
“我二十岁的时候确实开心的。你肯定想不到,二十岁时就只在镜子前站一站都能让我高兴成什么样子。我以前曾经看着自己,觉得有人拥有这么美的容颜真是难以置信。”
“现在呢?”
“我对自己的容貌有点厌倦了。我对我的容貌给男人的感觉也有点厌倦了。”
“怎么了?”
“嗯,它让别人就像这样不断问我问题,不是吗?他们把我视为一件圣物。谁都吓坏了,不敢碰我了。甚至《卡诺夫斯基》的作者也这么想呢。”
“可是,就因为你是个圣物,那一定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碰你。”
“这倒是不假。我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先是和你的形象共眠,然后,他们就要和你的化妆师共眠。他们一旦明白你心中的那个自我和世界眼中的不符,那就要让这些可怜的家伙大失所望了。我完全理解。当她还是个十九岁的新星,第一部电影青涩感人,跪在地上被你夺去处子之身,你自然兴奋,可当她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时又会如何呢?哦,事实是我已经不再天真幼稚了。这些事情在二十岁的时候着实让人兴奋,可是现在我完全兴奋不起来了。你呢?我曾前程似锦,现在恐怕到头了。我甚至不再喜欢看到这些卑鄙的荒唐了。来这里不是什么好主意。是我的坏主意。我们该走了。除非你玩得正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