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德列家族和弗莱明家族(第13/14页)

“所以你觉得她没有浪漫史喽?”

“我觉得没有,那只是个玩笑。那个人是奥地利人还是哪儿人来着,布莱克只是别人对他的称呼,也许是他自己说叫这个名字的。苏珊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他。他就葬在那里的一块大石头下。我父亲把小屋拆了,用那些木料盖了我们家的鸡舍。”

我记得鸡舍,记得那块大石头,记得自己坐在地上看父亲修栅栏。我问父亲这段记忆是不是真的。

“有可能是真的。老爷子卧病在床那会儿,我经常出去修栅栏。那时你还不太大。”

“我坐在地上看着你,你问我知道那块大石头是什么吗。你说是墓碑。我记得当时没问你是谁的墓碑,我一定觉得你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布莱克先生就葬在那块石头下。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外婆和两个男孩都死了的事吗?那时家里同时摆着三具尸体,他们没有东西当裹尸布,只有从自己国家带来的蕾丝窗帘。我猜葬礼一定很仓促,因为人死于霍乱,又是在夏天,所以裹着蕾丝窗帘就下葬了。”

“蕾丝窗帘?”

父亲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好像送给我一件礼物似的,然后态度生硬地说:“嗯,我觉得你可能会对这些细节感兴趣。”

父亲去世后不久,我在多伦多图书馆的一台缩微胶片阅读机上读一些旧报纸,这和我正在写的一个电视纪录片脚本有关。“达格利什”这个地名吸引了我的注意,然后是“弗莱明”这个姓氏,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两个词了。

一隐士死于达格利什附近

据报道,布莱克先生,男,约四十五岁,教名未知,在托马斯·弗莱明先生的农场去世。此前,布莱克先生征得弗莱明先生同意,在农田一角盖了一间小屋,最近三年一直生活在那里。他种植了一些土豆,主要靠这些土豆以及鱼、小型猎物为生。据说这位先生来自欧洲某个国家,自称“布莱克”,对自己的过往经历缄口不提。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布莱克先生失去了一条腿,因此有人猜测他可能当过兵。有人曾听到他用外语自言自语。

大约三周前,弗莱明先生见这位隐士的小屋没有炊烟升起,过去查看后发现他已重病在身。这位先生患了舌癌。弗莱明先生希望把他抬到自己家以便照料,布莱克先生拒绝了,最后才勉强同意住进弗莱明先生家的谷仓里。在布莱克先生最后的日子里,天气和暖,年轻的弗莱明小姐们对他悉心照料。他在谷仓里去世,弗莱明先生遵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小屋旁边。从此,这位隐士的秘密将再也无从得知。

我忽然想看看那块石头,看看它是否还在那儿,虽然已经没有亲人在那里生活了。六月的一个周日,我开车来这边,正好绕过达格利什。公路已经变了样,我本以为那个农场不好找,但很快就找到了,出人意料地容易。它的位置已经不偏僻了。那些小路修直了;新建了一座结实的双车道混凝土桥;为开采砾石,希伯伦山被削去了一半;那些天然的牧草地也已经种上了玉米。

那个原木建的马车棚不见了,房子外面加了一层淡绿色的铝皮壁板,多了几扇大窗子。门前的水泥板——姑姑们坐在直背椅上看马路的地方——变成了露台,上面放着很多盆鼠尾草属植物和天竺葵、一张带遮篷的金属桌,还有几把塑料彩带做的普通折叠椅。

所有这些都让我心生疑虑,但我还是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孕妇,她请我来到厨房。这是一个格调明快的房间,油地毡的图案有点像红色和棕色的砖块,内嵌式的碗柜看上去很像是枫木做的。两个孩子在看电视,由于外面光线很亮,电视屏幕上的颜色显得淡了很多。年轻的丈夫正在用加法机认真地算着什么,好像一点都不受电视的干扰,就像孩子们不受日光的干扰一样。年轻的妻子跨过一条大狗,关掉水池上方的水龙头。

我本来以为他们可能没有耐心听我讲故事,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实际上他们很感兴趣,也很愿意帮忙。关于我要找的那块石头,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个年轻人说他父亲从我姑姑们手中买下了这个农场,但不包括马路对面那块地,那块地之前就卖掉了。他认为石头就在那边。他父亲曾说有个人埋在那儿的一块大石头下,有一次他们甚至散步走到那里,去看那块大石头。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这件事了。他说现在很愿意陪我过去找找。

我本以为要走着去,没想到他会开车。下车后,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一块玉米地。玉米只有我膝盖这么高,所以石头应该一眼就能看到。我问他这块地的主人会不会介意,他说不会,那家伙从来不下地,他雇了人帮他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