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德列家族和弗莱明家族(第14/14页)

“这家伙光在休伦县就种了一千英亩玉米。”

我说这年头农民就和商人一样,是不是?听我这么说,他好像很高兴,开始向我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农民也要承担风险,开销也大得惊人。我问他有没有那种驾驶室里带空调的拖拉机,他说有。他说要是干得好,回报——经济回报——会相当可观,但也要经历大多数人没经历过的考验和磨炼。明年春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和妻子会去度假。这将是他们第一次出去度假,他们打算去西班牙。孩子们不喜欢这个计划,他们希望家里修个游泳池,但他就是想去旅游。他现在有两个农场,正在考虑买第三个。我刚才敲门的时候,他正在算这笔账。他买不起那个农场,但是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在玉米地里来来回回地找那块石头,地角上也找了,都没有。他说当然了,当时的地角不一定保留到了今天,很可能人们在种玉米的时候发现那块石头碍事,就把它拖走了。他提议到路边的石头堆里去看看。

我说算了,我也不确定是否能在一堆石头中认出那一块。

“我也是。”他说,好像很失望。不知道他想看到什么,或想感受到什么。

我同样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期待。

如果再年轻一些,我会编出一个故事,坚持认为布莱克先生爱上了我的某个姑姑,而且有个姑姑——不一定是他爱上的那个——也爱上了他。我会希望他向她们,向她们中的一个吐露心声,道出他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住在休伦县一个小屋里的原因。再后来我可能会相信,他想过要吐露心声或表达爱意,但终究没有开口。我会在他的沉默和死亡方式之间建立一种可怕的、貌似合理的联系。而现在,我不再相信人们的秘密是确定的、可以言说的,也不再相信人们的感情是有形的、容易识别的。我不再相信这些,只能说,父亲的姐姐们用碱液擦洗地板,用手堆燕麦秆、挤牛奶;她们肯定抱了床被子去谷仓,让那个隐士死得舒服一些,肯定用金属杯把水滴进他那饱受病痛折磨的嘴里——这就是她们的生活。而母亲的堂姐妹、表姐妹们过的则是另一种生活,她们喜欢打扮,互相拍照,经常外出游玩。不管她们有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都已经是逝者长已矣。我身上还留有她们的影子,但那块大石头不见了,希伯伦山被削去了一半,至于埋葬在这里的那个曾经的生命,你也大可不必为之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