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威胁(第12/18页)
这些按军事要求组织的、受过训练的、有纪律的青年只有一个目标:发动复仇战争和征服战争。他们疯狂地喊道:阿尔萨斯-洛林是德国的,瑞士、荷兰、丹麦、捷克斯洛伐克、乌克兰也是德国的,奥地利更不必说,也是德国的。德国必须收回它的殖民地。顿时,全德国成了一座兵营,军火工业蒸蒸日上。军事总动员,永无休止。外国人像着了魔似的看着这个可敬可畏的景象,犹如兔子紧盯着要将其吞噬掉的蛇一样。
暴政下的生活也有其乐趣。人们喊出的口号是“力量来自快乐”。人们被迫参加当局安排的种种庆祝活动,这些活动成为全民的节日。诸如庆祝萨尔河是德国的;总理同林登塔尔结婚(送来的结婚礼物价值数百万马克);德国退出国际联盟,并恢复了它的国防主权。每一个条约的撕毁,如凡尔赛条约、洛迦诺条约,等等,也会成为全国节日。什么“强制性公投”也会演变成一个节日。全民节日一个接着一个。旷日持久的庆祝活动有迫害犹太人,公开批判同犹太人一起犯有“污辱种族罪”的姑娘,迫害天主教徒。人们清楚地看到,天主教徒的命运并不比犹太人好。有人控诉犹太人,指责他们搞外汇走私,其实数额很小,而那些所谓的民族领袖却把巨额财产偷运国外。旷日持久的庆祝活动还有镇压“反动派”(“反动派”一词没有准确的含义)。对纳粹来说,马克思主义虽然已经被“铲除”,但仍然有危险。德国文化已“去除犹太”的影响,然而其作品却单调无聊,无人问津。黄油虽说紧张,大炮却更为重要。“五一”以往曾是无产阶级的节日,而今天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博士,活像在香槟酒里泡得浮肿的尸体,发表了一些关于生活乐趣的讲话。人民对这许许多多毫无意义的庆祝活动难道没有开始感到厌倦吗?也许人民已经厌倦了,人民开始抱怨,但大喇叭和大话筒里的嗓音压倒了人民的呐喊。
谁站出来进行反抗,谁就要承担灭顶的风险。谁说真话,谁就要遭到撒谎者的报复,谁要宣传真理并为真理而斗争,谁就会受到死亡和恐怖的威胁。在第三帝国的牢房里,人在死亡之前,要经历种种的恐怖与苦难。
乌尔里希斯胆大包天,走得太远,他的政治朋友交给他最艰巨、最危险的任务。他的同志们认为或希望,他在国家剧院的地位给能他提供某种掩护,因为他所处的环境要比其他同志优越。这些同志们隐名匿姓躲躲藏藏地度日,他们由于盖世太保特务的追捕而四处逃难,像罪犯似的受到警察跟踪,犹如窃贼或凶手那样在全国遭到通缉。乌尔里希斯投身于革命,并积极为之奋斗。他准备做出牺牲,一天早晨,他终于被捕了。
当时,人们正在国家剧院排练《哈姆雷特》剧本,院长担任主角。乌尔里希斯扮演侍臣盖登思邓。排练时,他没有到场,事先也没有请假,亨德里克吓了一跳。他预感,甚至心里很清楚,乌尔里希斯出事了。他让剧团继续排练下去,自己提前退了场。他从乌尔里希斯房东那里得知,清晨,三个便衣把乌尔里希斯带走了,他立即给总理府打电话。总理居然亲自接了电话。当亨德里克问总理是否知道乌尔里希斯被捕的事,总理却心不在焉、毫不客气地说,“我根本不管这种事,”总理有点儿发火,“如果我们的人把他关起来了,说明他准干了坏事。一开始,我对这家伙就有怀疑,过去‘海燕’就是个肮脏的地方。”亨德里克进而要求总理设法减轻乌尔里希斯的判刑,总理断然回答:“不行,亲爱的,您不要多管闲事!”他发出腻烦而严厉的声音,“您得放聪明点儿,还是多管管自己的事吧!”语气中颇带点威胁的味道。这语气暗示亨德里克也曾作为“同志”参加过“海燕”的演出,语调令人不快。
亨德里克明白,如果此时执意关心老朋友的命运,自己就要冒失去最高恩宠的危险。“过几天再说吧,”亨德里克决定,“等胖子情绪好一些,我再谨慎地试试,同他谈谈这个问题。我要从监狱或集中营里把乌尔里希斯救出来,然后把他送往国外避难,了结我的心愿!他的毫无意义的疏忽大意,他对英雄事迹过时而又天真的理解,会给我带来极大的麻烦……”
两天过去了,亨德里克没有探听到乌尔里希斯的任何消息。他开始惴惴不安。他也不敢给总理打电话,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给林登塔尔打电话。这位大人物善良的夫人为能重新听到亨德里克亲切的声音而感到高兴。他在电话中急忙解释说他的嗓音的确还很好,他也为又听到对方的声音而感到高兴。亨德里克继续说,不过这次打电话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