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尔斯(第5/5页)
薛来这里之前,我就知道他已经做了整整十一年的死刑犯。这并不表示他从未意识到这天总会来临。如今,距离这个日期只有两个月了。
“我猜,他们只是不想大剌剌地走过来说:‘嘿,我们要带你去聆听你的死期宣告。’假装带我去护理室会比较简单,这样我才不会失去冷静。我打赌,他们一定开会讨论过要怎么来接我。”
我思索着,如果换作自己,倘若我的死期就像即将开出月台的火车,被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世,我会希望从警察口中得到事实吗?即使只多花了四分钟,我会将他们使用的方式视作体贴和谅解吗?
我清楚地知道答案。
我认识薛·布尔能不过两星期,可为何我一想到他的行刑,喉咙就好像卡了东西似的无法吞咽。
“我真的很遗憾。”
“是,”他说,“是啊。”
“警——察。”乔伊喊着,过了一会儿,史密特警察入内,后面跟着怀泰克警察。史密特帮怀泰克把盖许送进淋浴间。关于酒神自来水的调查无疾而终,除了水管有些发霉,什么线索也没有,如今我们再次被允许拥有私人盥洗时间。不过,史密特并未立即离开I层,反而折回小通道,站在薛的牢房前方。
“听着,”史密特说,“上星期,你对我说了一句话。”
“有吗?”
“你叫我看看里面。”他有些许的迟疑,“之前我女儿生病,病得很重。昨天,医生请我和我太太跟她道别,这让我整个人几乎爆炸。我气急败坏,从她的小床上一把抓起玩具小熊,撕扯开来。那是我们特地从家里带来医院哄她开心的,结果发现里面竟然装满了花生壳。之前我们从未想过要检查它。”史密特摇摇头,“我的宝贝不会死了,她根本没生病,只是过敏。”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并没……”
“不要紧。”史密特从口袋里挖出一块锡箔纸包裹的方形物,里面装着一块浓厚的巧克力蛋糕,“我从家里带来的。我太太亲手做的,希望你收下。”
“约翰,你不能给他违禁品。”怀泰克说着,朝后方瞄了一眼控制室。
“这不是违禁品。我只是……分享一点自己的午餐。”
我开始流口水。监狱福利社没有巧克力蛋糕。食品柜内的巧克力蛋糕是圣诞礼物,还包括一只装满糖果和两颗柳橙的长袜,但一年才发放一次。
史密特把巧克力蛋糕塞进牢房的活门。他和薛目光交会,点点头,然后和怀泰克警察一同离开。
“嘿,死囚。”卡洛威说,“三根香烟跟你换一半的蛋糕。”
“我用一整包咖啡跟你交易。”乔伊加码。
“他才不会把蛋糕浪费在你身上。”卡洛威说,“我给你咖啡和四根香烟。”
泰瑟斯和波基也加入喊价阵容。他们想用一台音箱和薛交易。或是一本《花花公子》。一卷卡带。
“一颗摇头丸,”卡洛威开口,“最后开价。”
靠着交易冰毒,兄弟会在新罕布什尔州州立监狱赚了一大笔钱。卡洛威会动用私人存货来喊价,可见他真的很想得到那块蛋糕。
据我所知,薛来到I层后,连咖啡杯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抽烟或吸毒。
“不,”薛说,“我不和你们交换。”
过了几分钟。
“老天,我到现在还闻得到。”卡洛威说。
如果我说大家都硬逼自己吸入那浓郁的巧克力味,可一点也不夸张。那股浓厚的香味飘荡了足足数小时。凌晨三点,当我照惯例失眠时,巧克力的味道仍然很强烈,让我以为那块蛋糕在我的牢房里,而不是在薛的牢房。
“为什么不吃掉?”我喃喃自语。
“因为,”和我一样清醒的薛回答,“那样就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