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8/111页)
“哦,前几天我们遇到了梅塞。”她母亲说道,她的父亲露出了微笑。梅塞曾是梅的一任男友,是她在高中和大学期间认真交往的四个男孩中的一个。但在她父母眼中,他是唯一一个重要的男友,或者说是唯一一个他们承认并且记住的。当然这部分得益于他仍住在那条街上。
“那不错,”梅说,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他还在用鹿角制作枝形吊灯吗?”
“别生气,”她父亲听出梅话中带刺,说道,“他现在做起了新生意。我不是说他喜欢炫耀,但显然他的生意很红火。”
梅需要转换话题。“我目前的平均得分是97分,”她说,“他们说这创下了公司新人的得分纪录。”
她的父母一脸迷茫,她父亲缓缓地眨了眨眼。他们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亲爱的,那是什么呀?”她父亲问道。
梅没再说下去。当她脱口而出时她就意识到这得花很长时间来解释。“保险方面情况如何?”她刚一问出口就立刻后悔了。为什么她要问这样的问题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会占据整个晚上的。
“不妙,”她母亲说,“我说不准。我们的保险计划不对。我是说,一言以蔽之,他们不想为你爸爸担保,而且他们似乎在想方设法赶我们走。但是我们怎么能走呢?我们无处可去。”
她父亲坐直了身体:“告诉她药方的事情吧。”
“哦,对了。你爸爸为了消除病痛服用了两年克帕松25。他需要它,没有它……”
“会……非常疼。”他说。
“现在保险公司说他不需要这药,说这药不在他们预先核准的药单上。即使他服用这药已经两年了!”
“他们的做法简直是毫无必要的残忍。”梅的父亲说。
“他们没有提供任何替代药物。没有任何药物来消除疼痛!”
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难过。我能上网找找有哪些替代药物吗?我是说,你们有没有问过医生他们能不能找到其他保险能够支付的药物吗?比如一种通用的……”
这一话题持续了一个小时,等到它接近尾声时,梅已经精疲力竭。父亲的多发性硬化症,她无力去延缓发病,也无法让父亲过上曾经的美好生活——这些都折磨着她,但保险状况又是另外一回事,保险公司的做法是一种不必要的罪行,是落井下石。难道保险公司没有意识到他们没收和否认药物给他们造成的损失,没有意识到他们给这家人带来了多大的失望,没有意识到这只会让她父亲的身体更加恶化也威胁到她母亲的健康吗?即使不说这些,保险公司的做法也是毫无效率的。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否认药物包含在保单范围内,争论、否认、阻挠——所有这些当然比直接向她父母指明正确的投保方向要麻烦得多。
“够了,”她母亲说,“我们给你带了个惊喜。放哪儿了?温尼,在你那儿吗?”
他们一起坐在那张盖着破旧拼布床单的高床上,她的父亲递给梅一个小小的、包裹好的礼物。从盒子的大小和形状看来,有可能是条项链,但梅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当她拆开包装、打开那个天鹅绒小盒子后,她笑了。那是一支笔,一种日渐罕见的银色、沉重的钢笔;它需要精心保养,吸水也要小心,观赏的用途大于书写。
“别担心,这不是我们买的。”她父亲说道。
“温尼!”她母亲发出一声悲叹。
“说真的,”他说,“不是我们买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去年给我的。他为我不能工作这事感到很难过。我连打字都很勉强了,我不知道他还送我一支笔做什么。但这家伙一向不怎么聪明。”
“我们想这支笔放在你桌上一定很棒。”她母亲补充道。
“我们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吗?”她父亲说。
梅的母亲笑了起来,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也笑了,他捧腹大笑。在他们身为父母的更加平静的人生阶段,他成了一个爱笑的人,他经常笑,任何事情都能使他发笑。他的笑声也是梅青少年时代最常听见的声音。他会对许多事情发笑——显然很滑稽的事情、大多数人只会报以微笑的事情,即使他本该感到难过的事情也会令他大笑起来。当梅做错事时,他会觉得那很好笑。有一天晚上,梅从她卧室窗户溜出去见梅塞,被她父亲逮个正着,她父亲笑得翻倒在地。一切都很搞笑,关于他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的一切都能令他捧腹。“你真该看看你自己见到我时的表情!太逗了,简直千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