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9/111页)

但后来他被确诊患有多发性硬化症,梅就很少听见他笑了。病痛时常折磨着他。病魔令他无法站起身,他也不再信任自己的双腿,这样的情况过于频繁也过于危险。每周他都会被送进急救室。最终,在梅的母亲近乎英雄般的努力下,他只去几位真正关心他的医生那里就诊,他服用了对症的药物,病情得到了控制——他的病情至少在一段时间内稳定下来。接着保险出现了问题,他坠入这医疗保险的炼狱之中。

然而今晚他精神振奋,梅的母亲也心情愉快,她和梅分享了在家庭旅馆的小厨房里找到的一些雪利酒。很快,她的父亲就穿着衣服躺在被子上睡着了,房里的灯都还全亮着,梅和母亲还在大声交谈着。后来,她们才发现他睡得身上都凉了,于是梅就在父母的床脚边给自己铺了个床铺。

第二天早晨他们睡了个懒觉,之后开车去吃午餐。她的父亲胃口很好,梅看到她母亲装作无动于衷,夫妻俩讨论了一个远方伯父最近创立的古怪企业,似乎是关于在冰水中养殖龙虾的事情。梅知道她的母亲每时每刻都在替父亲担心,毕竟他们连续两顿都外出进餐,所以她母亲特别仔细地观察着她父亲。他看上去心情愉悦,但他的体力很快就衰退了。

“你们慢慢吃,”他说,“我先去车里躺一会儿。”

“我们可以帮你。”梅说道,但是她母亲止住了她的话。她父亲已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了。

“他累了,这没事,”她母亲说道,“他只是作息不同罢了。他休息一会儿。他做些事情、走路、吃饭,活动一会儿之后就要休息一下。事实上,这很有规律也很平静。”

她们结了账,向停车场走去。梅看见她父亲的几缕白发露出车窗,他的脸大部分都在窗框以下,人躺在后座上。当她们走到车前时,她们发现他醒着,正向上看着一棵其貌不扬的树那纠缠在一起的枝桠。他把车窗摇了下来。

“哦,今天真是美妙极了。”他说道。

梅和父母道了别就离开了,她很高兴自己能够有一下午的空余时间。她开着车向西边驶去,阳光明媚又和煦,车窗外的风景展现出简单又澄澈的颜色——蓝色、黄色、绿色。当她驶进海岸时,她将车向海湾开去。如果她到得及时的话,她还可以租个皮划艇划上几小时。

是梅塞教会了她划皮划艇,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皮划艇运动既笨拙又无聊——人坐在艇里,身体和水面线齐平,费力地划动那状似冰激凌勺子的奇怪艇桨;那扭曲的动作看上去非常痛苦,动作频率似乎也过于缓慢。但当她和梅塞一起试着划艇时,他们没有划那种专业级别的艇,而是一种更加基础的艇,划艇者坐在艇顶部,腿脚都露在外面。他们围着海湾划了好几圈,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途中他们看见了许多麻斑海豹和鹈鹕,这让梅坚信人们大大低估了皮划艇运动的趣味性,也没能好好利用海湾。

当时他们从一片小海滩出发,划艇装备的提供方不需要对他们进行训练,也不要求他们自带装备。你只需支付每小时十五美元的费用,几分钟后你就已经泛舟海湾上了。

今天,梅驾车驶离高速公路,向海滩边开去。她发现那片水域特别安静,澄澈得如同玻璃纸一般。

“喂,你!”一个声音喊道。

梅转过身,看见一位年纪稍长、双腿罗圈、头发卷曲的女人。这是“处女航行”店的老板,名叫玛丽安。她早年靠贩卖文具发了财,后来开了这家运动品商店,十五年来她一直保持着处女之身。这些是在梅第一次来此租艇时玛丽安告诉她的,事实上玛丽安对来租艇的每个人都说了这事,她觉得自己靠卖文具赚了钱又做起了皮划艇和冲浪板租赁生意这件事很有趣,但梅始终不明白这事情到底哪里有趣了。无论如何,玛丽安是个热情大方、乐于助人的人,即使梅像今天这样在关门前几小时还来租赁皮划艇,她也毫无怨言。

“今天的天气条件棒极啦,”玛丽安说,“但别划太远哟。”

玛丽安帮梅把皮划艇推过布满砂砾和碎石的海滩,一直推进海边的小海浪里。她打开梅的救生衣,说道:“记住,别打扰那些住在船屋里的人。你的视线可能恰好可以看见他们的客厅,但是别窥探他们的隐私。你今天需要鞋或者防风夹克衫吗?”她问道,“风浪可能会变大呢。”

梅婉拒了,随后赤脚坐进了皮划艇里,身上穿着中午吃饭时穿的羊毛衫和牛仔裤。几秒钟后,她就划着皮划艇从几条捕鱼船和几个冲浪者的身旁经过,来到了海湾开阔的水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