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62/111页)

尽管如此,卡尔顿还是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令她几乎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他那件白色的V领衫、他那双极力掩饰悲伤的双眼、他那条可能时髦可能难看的灰色紧身裤(当时梅在黑暗中无法确定它是否好看)以及那晚结束时他抱着她的方式——当时他们走到了直升机停机坪,希望能看到一架直升机,却没看着,于是他们走回了柠檬树林,在那里他说自己该走了,还问她是否能自己从树林走去班车停车处。他指了指停着的一排班车,班车离他们不过两百码远,梅笑着说她可以独自走过去。接着他突然把梅拉向自己,他的动作太突然了,以至于梅不知道他是想要亲吻她、触摸她还是别的什么。而实际上,他只是将梅紧紧搂在怀中,他的右臂环过梅的后背,右手放在梅的肩膀上,左手则更大胆地放在了她的骶骨处,手指轻轻地向下抚摸。

然后他放开了她,又露出了微笑。

“你确定你没事吗?”

“是的。”

“你不害怕吗?”

梅笑了起来:“不,我不害怕。”

“好的,晚安。”

说完,他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既不是向班车,也不是向直升机或者杂技团,而是独自穿过了一条浓荫密布的狭窄小道。

一整个星期,梅都在想着卡尔顿离开时的身影,还有他向她腰部伸去的有力双手。梅看着卡尔顿为她摘的柠檬,她当时把这个柠檬捡回来放在办公桌上,以为过一段时间柠檬就会渐渐成熟,但没想到它还是青色的。

但是梅找不到卡尔顿。她在网上给公司全体成员发送了几则寻人启事,同时注意避免显得过于急切。然而,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梅知道安妮一定能够查清楚卡尔顿的所在,但是眼下安妮正远在秘鲁。圆环公司在亚马逊地区的计划遇到了一些麻烦——是关于公司用来计数和拍摄那里现存树木的无人机的。安妮需要会见各个环保部门的成员和监管官员,在众多会议的间隙,她终于给梅打来了电话:“让我来给卡尔顿做个面部识别。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但是梅没有卡尔顿的照片。

“你在开玩笑吧。你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那天晚上光线很暗。就是杂技团来的那天。”

“这你说过。这么说来,他给了你一个青柠檬却没有给你照片。你确定他不是到公司来玩的吗?”

“但是我曾经见过他,你还记得吗?就在卫生间旁边。之后他跟我到了办公桌前,还看我工作了呢。”

“哇,梅,这家伙听上去像个赢家。他给你青柠檬,还在你回答客户问询的时候在你肩头重重地呼吸。哪怕我只有一点点多疑,我都会认为他是某个潜入者,或者低级的骚扰者。”说完,安妮不得不挂断了电话,但是一个小时后,她又发来了信息。你必须持续向我汇报这家伙的情况。我越发感到不安了。多年来,我们遇到过不少奇怪的潜入者。去年有一个家伙是个博主,他参加了我们的一场派对之后在园区停留了两周,在公司里四处躲藏,睡在储藏室里。后来,我们发现他没有对公司或者任何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你可以想见,像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奇怪分子会导致怎样的不安。

但是梅并没有感到不安。她信任卡尔顿,不相信卡尔顿有任何邪恶的意图。他的脸透着率真,没有一丝狡猾的伪装。梅无法向安妮解释这些,但她对卡尔顿毫不怀疑。尽管梅知道卡尔顿算不上一个可靠的对话者,但是她相信卡尔顿一定会再次联系她的。如果梅无法联系到她生活中的其他什么人,她一定会感到焦虑难耐、怒不可遏,与卡尔顿相处了几日,虽然见不到他但知道他就在公司园区的某处却给梅在公司的工作时间增添了一丝新乐趣。这周的工作量很大,但只要一想到卡尔顿,每条客户问询都成了一曲光荣的咏叹调——客户们向她歌唱,她又向他们歌唱;她爱他们所有人——她爱爱达荷州特温福尔斯市的里莎·托马逊,她爱印第安纳州加里市的麦克·摩尔,她也爱身边的新人们,就连杰瑞德偶尔面带忧虑地出现在走廊里和她探讨如何将平均分保持在98分以上也不会让梅感到反感了。此外,梅很高兴地发现自己现在能够忽略弗朗西斯、无视他频繁发来的联系信息了。弗朗西斯不断地发来迷你视频、语音问候卡以及歌单(里面列举的全部都是道歉和歌唱痛苦的歌曲)。但是在梅心里,弗朗西斯已经成为了回忆,他已经完全被卡尔顿和卡尔顿那优雅的剪影、强壮的双手抹去了光芒。当梅独自在卫生间时,她喜欢用自己的手去模拟卡尔顿的手,模仿他触摸自己时施加的力道。但是,他到底在哪里呢?在周一、周二尚且令梅感到有趣的事情等到周三时已变得有些令她烦恼,到了周四她则变得怒不可遏了。梅开始觉得卡尔顿是故意不见自己,甚至感到他的这种行为有些无礼。他曾经承诺要保持联系的,不是吗?也许他并没有做出这样的承诺,梅想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她努力回忆,结果有些慌乱地意识到,那天晚上他只是说了一句“晚安”。好在安妮周五就要回来了,哪怕只要短短一个小时,她们都可以找到他,知道他的全名,并且锁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