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9页)

我把我在思考、推理、判断方面的全部力量都集中起来,我努力流畅而自由地言说,但我甚至都不清楚怎样把我已经说出开头的句子给结束掉——我开始进行那表白我的敬意的一番申述。我说道,我多次听人家把伯爵当成一位卓越的学者去谈论,听说伯爵在青年时期曾潜心探索那些被视为禁区的大自然的奥秘,潜心探究所有隐秘深奥的学说,从毕达哥拉斯(3)与普罗提诺(4)直到我们这个年月的那些导师们;我也说道,那种要认识最高智慧的愿望,自我幼小的童年时代起就深深地吸引着我,植根在我心中难以消除。通过孜孜不倦的、勤奋执着的研究,我也获取了某种理解的高度,但我坚定不移地确信,仅凭个人的努力还是不可能透视那些终极的奥秘,因为,早从希兰——所罗门的那些圣殿的建设者——那个时代起,那些有天分的圣人只是把基本的真理口传给自己的学生;我强调,只有在那像教堂中的神赐一样的社团中,最古老的民族最深奥的洞见才得以代代相传:犹太人、迦勒底人、埃及人与古希腊人的真知灼见就是这样传至后人的,而也只有在这种社团内部的传播中,才有可能企及认识真理的道路上的目标;我说,我知道伯爵是一位很有影响的人物,在这些社团本身的事业中举足轻重,所有这些社团彼此之间都是靠使命的统一、事业的统一而连接在一起的,我今天闯到他这儿来正是要提出一个请求——请求帮我以一个听话的学生身份加入其中的一个社团。

让我惊讶的是,我这一半是夸夸其谈一半是虚情假意的申述——在这种申述中,竭力使我脑子中所储存的有关民间秘密社团的那一点儿知识全都掏了出来——竟然受到了亨利希伯爵的某种相当庄重的关注。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一个有天分的人,一个尚且置身社团之外的献身者,只见亨利希急忙以一种极大的礼貌请我在板凳上坐下,他自己也坐下,他一边用那忧郁而坦诚的目光打量着我的脸,一边与我攀谈起来,犹如密友遇到了密友。

“请您先回答我,”他对我说道,“您在精神性灵上的基本追求是否与我们同源而一致?您是否像我们一样,承受着这种对东方与西方的野兽(5)的仇恨所产生的激励与鼓舞?您是否接受了沐浴着圣光的圣子的标志(6),把它视为原初的与永恒的导引?您是不是在渴望,沿着由铅、黄铜、赤铜、铁、青铜、银与金所构成的七个阶梯(7),登上天堂的大门?”

说老实话,我并不大明白这些奇怪的问题究竟有什么含义,但是诸如此类的用语,对刚刚攻读了大量的魔法学著作的我来说,并不新鲜,尽管此时我清楚,眼下的这个钟点对我来讲是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关头,但我还是未能克服那个狡诈的诱惑,那诱惑召唤我亲自去体验:所谓有天分之人彼此之间的互相理解究竟能达到多深的程度。这时,我记起了当初我在《派芒德勒》(8)以及另外诸如此类的著作中,所遇到的几种神秘兮兮的用语,我就努力迎合亨利希刚才那番话的氛围去回答他的质询,回答时我最留心的一点是,让我的话语丝毫也不涉及他本人,这一特别的要领,我在所有神秘兮兮的质询与答复之中都观察到了。我说道:

“赫尔黑斯·特里思梅吉斯特遗下的绿宝石的经碑上刻有这样一段铭文:那上面的状况,与这底下的一样。可是,五角形的符箓,那有一个角向上指着的符箓,标志着“三”对于“二”的胜利(9),精神对于肉体的优势,而这符箓向下指着的那一角,则标志着——罪孽对于善良的胜利。所有的数字都有神秘的意味,但简单的个位数所表现的主要是神的意旨,十位数——天堂的,百位数——尘世的,千位数——来世的。要是我连把上面的深渊与下面的深渊区分开来都不会的话,我还来找您吗?您究竟是怎样看待这事的呢?”

我刚刚说完这一通完全是荒诞不经的话,当即就为自己的这一玩笑深深后悔,因为亨利希竟然以孩子般的信赖琢磨起我所说的这些东西,竟然那么兴奋地叫喊起来,仿佛我这是给他打开了某种前所不知的天地与某种令人震惊的奥秘:

“哎哟,您是对的,您是对的!自然,自然!我立时明白了,我与您——心系同一物。我这完全不是在考验你!我只是想提醒您,在您正向往的那条道路上更多的是荆棘,而不是甜蜜的浆果。在那些秘密的聚会上,人们并不是像打开某种精制小匣子而展示其中的宝贝那样,去袒露真理的精髓。我们应当对新入会者说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牺牲。只有那个渴望把自己捐献出来当作牺牲的人,才能成为学生。您是否对这样一些典范的命运作过深深的思索:传播光明的俄西里斯(10)竟被阴沉卑劣的梯本切成碎块投入尼罗河中,天仙似的俄耳甫斯(11)竟被一群过酒神节的疯狂女子撕碎而死,神奇的狄奥尼索斯(12)一出生竟被提坦给活活整死,而我们的巴利杜尔(13)——光明之子,竟然身中那狡猾的火魔(14)射来的毒箭而倒下,还有,被该隐亲手杀死的亚伯(15),被送上十字架钉死的基督,还有那些‘圣殿骑士’(16),在二百年前,为了弘扬他们那些崇高的目的,为了守持自己高尚的气节,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以那种高尚的气度对那些暴君们直言:‘只有在你是正义之人时,你才能为一国之君。’维尔吉尼·马隆对阴影世界外两道门作了这样的描写:第一道门是由象牙做成的,但从这门飞出来的只是骗人的幽灵;第二道门则是用羊角做成的。我在这里只想问问您,您是不是自觉自愿地要走进装饰得比较逊色的那道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