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讲鼻子边上有个赘疣的先生及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第7/25页)

“您在开玩笑?”

“一点也不!……要是我真是警察局的,您已经被捕了,因为您的手势,知道吗,招人注意;您一开始就惊恐万状地抓住自己的胸部,好像那里藏着文件……往后如果遇上密探,别再做这样的动作,这种动作会使您自己暴露的……能答应吗?”

“好吧……”

“此外,请允许我提醒您,您犯了一个新的错误:当谁也没有问起您那个无辜的记事本时,您把它交了出来。交出本子,为的是把注意力从别的什么东西上引开;但您没有达到目的,您没有把注意力引开,反而吸引了注意力;迫使我去想,认为还有什么重要的文件留在口袋里……啊,您真是太轻率了……瞧瞧您给的小本子上这一页,您无意中向我暴露了恋爱的秘密,瞧这儿,您欣赏欣赏吧……”

机械管风琴发出动物号叫般的声音——公牛在屠宰场遭受特大痛苦时的一声吼叫:铃鼓——绷裂了,绷裂了,绷裂了。

……

“您听着!”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怀着极大的愤怒,说出这一声您听着。

“这种搜查为的什么?如果您真是您自己说的那种——人,那好!——您的整个行为,您的全部故意装出来的表情都是——不体面的。”

两个人欠身站立起来。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站在从厨房里冒出来的臭烘烘白茫茫的气体中——苍白,愤怒,一点儿也没有笑,却撕裂着自己血红的嘴巴,亚麻般灰蒙蒙的皮帽下露出一圈浅色的头发;他像一头遭猎犬伤害而龇牙咧嘴的野兽,给侍者扔下十五戈比银币后,轻蔑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莫尔科温。

机械管风琴已经静下来了,周围的一些小桌子早已经空空如也,低能的杂种们已经顺着岛上的各条马路散去;各处明亮的电灯突然熄灭,这儿那儿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烛光在死一般的空旷中闪烁;连墙垣都消融在黑暗中了,只有那有一支蜡烛照亮着的地方露出一道涂着粗俗的壁画的墙,白色的水花哗哗哗地涌进大厅。从那边远处,一个终身漂泊的荷兰人(这显然是因为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喝了七杯酒后头晕的结果)正乘着自己不吉利的帆船向彼得堡驶来;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水手(会不会是荷兰人?)从小桌子边上站立起来;刹那间,他眼睛里冒出绿莹莹的火星;但是,他消失在黑暗中了。

莫尔科温先生则拉直了自己的常礼服,带着某种深沉的温柔看了一眼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后者的精神状态看来也打动了他),他感伤地叹了口气,随即垂下双眼,一时间,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巴维尔·雅可夫列维奇终于慢条斯理一字一字地说起来。

“好了,我也很困难,和您一样……”

“有什么秘密,同志?……”

“我到这里来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我们不需要事先说好?……”

……

“?”

……

“啊,对,对,得事先说好履行诺言的日期……实际上,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像您这样怪的人,还真少有,难道您连一分钟也没有想过,我会无缘无故在马路上跟踪您,最后费了好大劲总算找到了谈话的借口……”

后来,他严肃地瞅着阿勃列乌霍夫的眼睛,庄重地补充说:“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党等待着很快得到回音。”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慢慢走下阶梯,阶梯的一端消失在黑暗中,而下面——在门旁——站着——他们。他们是些什么人,对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法向自己作出准确的回答:一个黑色的轮廓及某种绿莹莹——很绿很绿的昏暗,像一团暗淡地燃烧着的磷光体(这是路灯照向外面的一束亮光);是他们在等待着他。

而当他走近那道门时,他感觉到自己两侧旁观者的锐利目光,其中一位正是从相邻的小桌子上举起格明纳伏特加酒的那个庞然大物:他站在门旁,在照向外面的路灯光下,成了个铜头巨人;瞬息之间,那张金属的脸像一团燃烧着的磷光体来到了亮光下,凝神注视着阿勃列乌霍夫;还用一只发绿的和有好几百普特重的手进行着威胁。

“这是谁?”

“是义无反顾地杀害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