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孟森(第10/11页)

“马上就走。”阿利斯特说。这个坐在我身边的男人本来要和我结婚,现在又不打算和我结了。“我们马上就走。”

我们。他刚才说我们。有一瞬间我紧紧地抓住这个词不放。然后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我被包括在他说的我们里。

重要的不是“我们”这个词,告诉我真相的不是这个词。是他和那个司机之间男人对男人的说话语调,他平静而通情达理的道歉。现在我希望能回到之前他说那些话的时候,那时他甚至还没有注意到那辆试图停车的货车。当时他说的话太可怕了,但是他紧紧攥住方向盘的动作,他的动作、他出神的模样和他的声音都表露着痛苦。无论他说了什么,是什么意思,他的话都是从同一个深深的地方说出来的,从那个他和我在床上时说出话来的地方。但现在,在他和另一个男人说话之后,情况不一样了。他摇上车窗,把注意力转移到车上,从狭小的停车位把车倒出来,注意不碰到那辆货车。

然而一会儿之后,甚至假使能够回到他探头去查看车后情况的那个时候,我也会很高兴的。那要比沿着亨茨维尔大街开车好——他现在正在开车,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或可以去做的了。

我做不到,他刚才说。

他说他无法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他无法解释。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错误。

我想以后每当我看到和“磨溜冰鞋”告示上一样弯曲的字母S时没法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或者每当我看到像商店对面黄色房子的台阶上那样钉着的交叉的木板时。

“现在我开车送你去车站。我会给你买一张去多伦多的车票。我相当确定傍晚有一趟开往多伦多的火车。我会想出一个非常可信的故事,并且让人把你的东西整理好。你得告诉我你在多伦多的地址,我想我没有留着你的地址。哦,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的工作很出色。不管怎样,你都教不完一个学期——我还没有告诉你,孩子们要被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正在发生各种重大变动。”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新的语调,几乎是轻松活泼的。一种如释重负的欢快语调。他在努力克制,不在我离开之前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看着街道。这有点像被赶往刑场。还没到。还有一会儿。还不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没到。

他不需要问路。我大声说出自己的疑惑,他是不是曾经这样送过其他女孩上火车。

“别那样。”他说。

每一次拐弯都像从我剩下的人生中剪去一块。

有一趟五点钟开往多伦多的火车。他让我在车里等着,他进去核实一下。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票,迈着在我看来更轻快的脚步。他一定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走近汽车时他的步子慢了下来。

“车站里温暖舒适。有一间专供女士的候车室。”

他为我打开了车门。

“或者你更愿意我陪你等着,送你离开?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吃一块像样的馅饼。午饭糟糕透了。”

这让我动起来。我下了车,在他前面走进车站。他把女士候车室指给我看。他对我扬起眉毛,试图最后开一次玩笑。

“也许有一天你会把今天看作你一生中最幸运的日子之一。”

我在女士候车室里挑了一张长凳坐下,从那里可以看见车站的前门。其实是如果他回来的话就能看见他。他会告诉我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玩笑。或者一个试验,就像在某些中世纪的戏剧里那样。

或者有可能他改变了主意。他沿着高速公路开着车,看到春天淡淡的阳光照在石块上,就在刚才我们还一起看到过这景象。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于是在路中间掉转车头,飞快地开了回来。

至少还有一小时开往多伦多的火车才进站,但感觉已经几乎没有时间了。甚至此刻幻想仍在我心中萦绕。我仿佛戴着脚镣上了火车。当火车离站的哨声吹响时,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目光扫过月台。甚至现在跳下火车也许还不算太晚。跳下火车,穿过车站,跑到大街上,而他刚在大街上停好车,正跑上台阶,一边想着还不算太晚,但愿不算太晚。

我自己奔跑着去迎接他,不算太晚。

那一阵喧闹、大喊、叫嚷是什么,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迟到的乘客从座位之间冲过。是一群穿着运动服的中学女生,哈哈笑着自己造成的麻烦。售票员很不高兴,在她们乱哄哄地抢夺座位时催促她们快一点。

其中一个女生,或许是嗓门最大的一个,是玛丽。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们。

但她看见我了,她大叫我的名字,想知道我去了哪里。

去看望一位朋友,我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