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孟森(第6/11页)

到了他家,他让我在屋里暖和起来之前不要脱掉大衣。他立即开始忙着在柴火炉里生火。

“我是你的看门人和厨子和侍者,”他说,“这里很快就会变得舒舒服服,饭很快就好。不用帮忙,我喜欢一个人做。你愿意在哪里等呢?如果你愿意,可以在客厅里翻翻书。你穿着大衣的话,那里不会冷得让你无法忍受的。整座房子都是用房间里的炉子供暖的,不用的房间我就不生火。电灯开关就在门里面。你不介意我听新闻吧?这是我养成的习惯。”

我来到客厅,感觉多多少少是被他命令过来的,没有关上厨房的门。他过来把门关上了,说:“在厨房里暖和一点儿之前先把门关着。”然后回去听加拿大广播公司的播音员用低沉而夸张、几乎带有宗教虔诚的声音播报战争最后一年的新闻。自从离开祖父母的公寓,我一直没有机会再听那个声音,我宁愿自己刚才可以留在厨房里。但客厅里有很多书可以看。不仅是书架上,桌子、椅子、窗台、地板上都堆着书。我仔细观察了几堆书,得出一个结论,他喜欢买丛书,而且他很可能是某几个读书俱乐部的会员。哈佛经典系列。威尔·杜兰特和艾丽尔·杜兰特合写的历史系列——我祖父的书架上也有同样的书。小说和诗歌似乎不多,但有几本经典童书,令人吃惊。

关于美国内战、南非战争、拿破仑战争、伯罗奔尼撒战争和尤利乌斯·恺撒的诸多战役的书。《亚马孙和北极探险记》。《沙克尔顿被困冰原》。《富兰克林的命运》,《当纳聚会》,《消失的部落:被埋葬的中非城市》,《牛顿和炼金术》,《兴都库什山的秘密》。这些书暗示着主人渴望了解和拥有大量的各种知识。也许不是一个品位严格而固定的人。

因此当他问我“哪本俄国小说”时,很可能他并没有一个我所以为的明确的衡量平台。

他叫了声“好了”,我把门打开,心里装着这种新生的怀疑。

我说:“你同意谁的看法,纳夫塔还是塞塔姆布里尼?”

“什么?”

“在《魔山》里。你最喜欢纳夫塔还是塞塔姆布里尼?”

“老实说,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一对夸夸其谈的家伙。你呢?”

“塞塔姆布里尼更有人情味,但纳夫塔更有趣。”

“是学校老师这么教你的吗?”

“我从来没在学校读过这本书。”我冷冷地说。

他很快地看了我一眼,眉毛扬了起来。

“请原谅。如果那里面有什么你感兴趣的,请随意。你可以在休息时随意到这里来读书。我可以准备一台电暖器,因为我猜你没有用柴火炉的经验。我们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吗?我可以给你弄把钥匙。”

“谢谢。”

晚饭吃排骨、土豆泥和罐装豌豆。甜点是从面包房买来的苹果馅饼,如果他能想到把馅饼热一下,味道会好一些。

他问了我在多伦多的生活,我的大学课程,我的祖父母。他说他猜我一定是被循规蹈矩地抚养大的。

“我祖父是一个开明的神职人员,有点儿保罗·蒂利希的风格。”

“你呢?开明的信教小孙女?”

“不是。”

“痛快。你认为我粗鲁吗?”

“那要看情况。如果你是以雇主的身份面试我,那就不粗鲁。”

“那我就接着问了。你有男朋友吗?”

“有。”

“在部队里吧,我猜。”

我说,在海军。我觉得海军是个很好的选择,这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定期收到他的信。我可以说他没有得到登岸假期,以此作为应付的借口。

医生站起来去端茶。

“他在什么样的船上服役?”

“小型巡防舰。”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过一段时间我可以让他被鱼雷炸死,小型巡防舰常常遇到这样的事情。

“勇敢的家伙。茶里要加奶加糖吗?”

“都不加谢谢。”

“很好,因为我没有奶也没有糖。你知道,撒谎是可以被看出来的,你的脸会发烧。”

如果之前我的脸没有发烧,在他说了这番话后我的脸确实发烧了。红晕从双脚升上来,汗水从腋窝流下去。我希望裙子不会被毁了。

“我喝茶的时候脸总是发烧。”

“哦,明白了。”

事情不会变得比这更糟了,因此我决定要击败他。我把话题引向他,问他怎么给病人做手术。他是不是切除病人的肺,就像我听说的那样?

他回答的语气本可以更逗趣,更有优越感——那很可能就是他对调情的理解——我相信如果他这么做了,我就会穿上大衣,走到外面寒冷的空气里去。也许他知道这一点。他开始谈论胸廓成形术,并解释说对病人而言这种手术不像使肺部萎陷和抽掉肺部空气那么简单。非常有意思的是甚至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也知道这一点。当然,近年来切除肺叶的做法也变得流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