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孟森(第7/11页)
“但你不会失去一些病人吗?”
他一定认为现在又可以开玩笑了。
“但那是当然的。跑出去躲在灌木丛里,我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跳进湖里了?或者你的意思是会有病人死掉?确实有不成功的案例。是的。”
但是了不起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说。他所做的手术将会像放血疗法一样被淘汰。新的药物即将投入使用。链霉素。已经在试用。还有些问题,但有问题是自然的。对神经系统有毒性。但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会让我这样的外科医生失业的。”
他洗碗,我擦干。他在我腰间系上一块擦碗毛巾,为我的裙子做防护。系好后,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背上。手掌有力,五指分开,他几乎是在用专业人士的手法估量我的身体。那天晚上我睡觉时仍然能够感觉到来自他手掌的压力。我感到压力从小手指到硬硬的拇指渐渐增大。我喜欢那种感觉。实际上那比后来我从他车上下来之前的一瞬间他在我额头上的那一吻更重要。他的嘴唇干干的,飞快而正式地给了我仓促而熟练的突然一吻。
他家的钥匙出现在我房间的地板上,是我不在的时候从门缝下面塞进来的。但我终究不能用这把钥匙。如果是任何其他人发出的邀请,我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尤其是还包括一台取暖器。但在这件事情上,想到他过去在房间中待过,将来还会出现,我将无法享受任何平常的舒适,只能体会到让人紧张和伤脑筋的而非令人开朗的快乐。即使不冷我也会忍不住颤抖,我怀疑自己能不能读进去一个字。
我想玛丽也许会出现,责备我没有去看《围裙号》。我想起来可以说我身体不舒服。我感冒了。但接着我记起来在这个地方感冒是一件严肃的事,患感冒的人需要戴上口罩,使用消毒剂,还可能被赶出去。很快我就明白,不管怎么样,我根本就别指望隐瞒我到医生家里做客的事。这对任何人都不是秘密,甚至对那些不曾为此说什么的护士也无疑不是,她们要么是太不屑或太慎重,要么就是这样的调情已经不再能引起她们的兴趣了。不过,那些助理护士取笑了我。
“那天晚饭吃得好吗?”
她们的语调是友好的,似乎挺认可这事。似乎我独有的古怪和医生被人熟知和尊重的古怪产生了联系,而这是有好处的。我的声望上升了。现在,无论我还有其他什么身份,至少我可能变成一个有男人的女人。
玛丽一个星期都没有露面。
“下星期六。”这是他说出来的几个字,就在他给我突然一吻之前。于是我再一次在前门外的门廊上等他,这一次他没有迟到。我们开车到了他家,我去了客厅,他去生火。我注意到那儿有一台落了灰尘的电暖器。
“你没有采纳我的提议,”他说,“你以为我是随口说说的吗?我向来说话算数。”
我说不想到镇上来是因为害怕碰到玛丽。
“因为没有去看她的表演。”
“也就是说你要为了讨玛丽的喜欢而安排自己的生活喽。”他说。
菜和上次差不多。排骨,土豆泥,玉米粒取代了豌豆粒。这一次他让我在厨房帮忙,甚至让我摆放餐具。
“你不妨了解一下东西都放在哪儿。摆放都很有条理,我相信。”
这意味着我可以看着他在炉子旁边忙碌。他从容而全神贯注的模样,简练的动作,让我心中闪现一串串火花,也感到一阵阵寒气。
我们刚开始吃饭,响起了敲门声。他站起来,拉开门闩,玛丽冲了进来。
她抱着一只纸板箱,把箱子放在桌上,飞快地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红黄相间的演出服。
“迟到的情人节快乐,”她说,“你没到剧场来看我,所以我上门来给你表演。盒子里还有我给你的礼物。”
她极佳的平衡能力让她能够单脚站立,先踢掉一只靴子,又踢掉另一只,然后把它们拨到一边,开始围着桌子蹦蹦跳跳,同时用哀怨却充满活力的年轻嗓音唱着歌。
我叫小小金凤仙,
可怜的小小金凤仙,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仍叫金凤仙,
可怜的小小金凤仙,
亲爱的小小金凤仙——
医生在她开始唱歌之前就站了起来。现在他正站在炉子旁边,忙着刮刚才烧排骨的煎锅。
我鼓掌夸赞。我说:“多美的服装啊。”
的确很美。红色的裙摆,亮黄色的衬裙,飘动的白色围裙,绣花的紧身上衣。
“我妈妈做的。”
“花也是你妈妈绣的吗?”
“当然。她一直做到凌晨四点,就为了在我演出前夜把衣服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