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7页)
“哦,这可难倒我了。与其说我掌握了,其实是吉夫斯掌握了。很不幸,吉夫斯必须守口如瓶。不过,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唬住他。要是他敢动粗,我就叫他好看。”我住了口,静静听着。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啊,”我说,“有人来了。很可能就是这家伙。”
果丝忍不住一声哀号:“快锁门!”
“没有这个必要,”我满不在乎地把手一挥,“叫他进来。我十分欢迎他到访。好好瞧着我怎么对付他,果丝。保准你开心。”
我猜得一点不错,来者的确是斯波德。他一定是在果丝的床上坐得不耐烦了,想不如再来找伯特伦说说话,调节一下单调无味的局面。他和上次一样,不敲门就冲进来,一看到果丝,立刻默默庆祝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站定了,鼻孔里喘着粗气。
自从上次见面以来,他好像又长高了,现在有两米六。要是我手里的王牌消息不是来自这么权威的人物,我见了他一定吓得不轻。幸好这些年来我训练有素,知道吉夫斯就算随口一句话也要深信不疑,所以我现在面对他眼都不眨一下。
我不无遗憾地看到,果丝并没有像我这样信心满满。可能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细细解释,也可能因为面对着斯波德的血肉之躯,他神经受不住了。无论如何,他已经退到墙边,据我推测,正打算穿墙而过。此计不成,他呆呆站着,好像某位动物标本剥制师的杰作。我面对入侵者,和他长久地对视着,眼光中惊讶与不屑并重。
“喂,斯波德,”我说,“又怎么啦?”
我在最后一个字眼上狠狠地着了一笔墨,表示心中不悦,但对他却是白费工夫。他没理会我的问话,像《圣经》里的蛇充耳不闻[2],开始缓缓地迈开步子,目光直直盯着果丝。我发现他的下颌肌肉又动起来了,像之前抓住我把玩沃特金·巴塞特爵士的银器藏品时那样。他的举止有点异样,叫人觉得他随时可能像激动的大猩猩一样,捶打胸口,发出空空之声。
“哼!”他开口了。
我呢,当然不会忍受他这样胡来。他这种走到哪儿“哼”到哪儿的恶习必须加以制止,而且要立即制止。
“斯波德!”我大喝一声,记着好像还敲了一下桌子。
他好像刚刚注意到我也在场。他停下脚步,很不满地瞅了我一眼。“嗯,你有什么事?”
我把眉毛扬了又扬。“我有什么事?不错,问得好。既然你问了,斯波德,我就是要问问你,凭什么三番五次闯到我的私人领地,占据我另有打算的空间,打断我和密友谈话?说真的,这房子简直跟脱衣舞会似的,一点个人隐私都不给。我看你有自己的房间吧,快回去,你这个大笨猪,待着别出来。”
我忍不住迅速瞧了果丝一眼,观察他的反应,并满意地发现,他脸上呈现出崇拜的神情,有如中世纪的落难少女注视骑士单枪匹马对付恶龙。看得出,我再次成为他少年时代心目中的“超胆英雄伍斯特”,无疑,他此刻回想起之前的冷言冷语,备感悔恨与羞愧。
斯波德看起来也大为惊讶,但不是惊喜。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好像被兔子咬了一口。他似乎在想,这还是凉台上那个缩头乌龟吗?
他问我是不是骂他是猪,答案是肯定的。
“大笨猪?”
“大笨猪。是时候了,”我继续说,“该有个充满公德心的人站出来,叫你知道点分寸。斯波德,你是成功地骗了几个白痴,穿着黑短裤到处侮辱伦敦市容,但这样就自觉是个人物,那你可就错了。你听到他们喊‘斯波德万岁’,就以为是人民的声音。你大错特错。人民的声音其实在说:‘快看斯波德那个笨蛋,穿着足球短裤到处显摆!这辈子谁见过这么个缺心眼!’”
他的反应是传说中的如鲠在喉。“嗯?”他说,“哼!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我呢,”我立即反驳,快如闪电,“现在就跟你算账。”我点了一支烟。“斯波德,”我亮出杀手锏,“我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
“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也正这么问自己,所以适才顿了一顿。不管各位相信不相信,就在这紧要关头,正在我迫切需要的时候,吉夫斯跟我说的那个名字,那个对付这家伙的魔法字眼,却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连什么字打头都不记得了。
名字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诸位应该也有所体会。本来以为记得好好的,结果总是话到嘴边就溜走了。有时候看着某个特别眼熟的家伙走过来跟我招呼“好呀,伍斯特”,我只有张口结舌,因为怎么也安不上名号。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不知所措,但相比从前,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