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贴身男仆的分外事(第3/4页)
我略作思考,认为他明显是误会了,首先应该消除他这种错误思想。
我隔着木板门跟他喊话。
“没事的,布林克利。”
“您出来吧,先生,出来就没事了。”他客气道。
“我不是魔鬼。”
“哦,您明明就是,先生。”
“跟你说,我的确不是。”
“哦,您就是,先生。”
“我是伍斯特少爷。”
他纵声尖叫。
“他还抓了伍斯特少爷!”
如今那种老式的独白已经不时兴了,所以我断定,他这话是对第三者说的。果不其然,只听门外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接着一个饱受扁桃体折磨的声音发话了。
“怎么回事?”
是我那不眠不休的邻居,沃尔斯警长。
意识到执法人员赶到,我第一个反应是长舒了一口气。话说这位兢兢业业的警长有许多方面不是我喜闻乐见的,例如他老是跑到别人车库和盆栽棚里探头探脑——但不管你怎么看待他的种种恶习,不可否认的是,像眼下这种情况,他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对付发神经病的男仆,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这需要某种品格和气势,而这位特大号的和平守护者兼具两者。我正要从门这边儿弄点鼓励的声音督促他行动,这时却觉得有个小声音在耳边低语,告诫我不可轻举妄动。
瞧,这种兢兢业业的警长有个毛病,就是要扣住你问来问去。要是沃尔斯警长发现伯特伦·伍斯特脸上涂满黑鞋油,举止暧昧,他可不会耸耸肩、轻快地道声晚安了事。如之前所说,他会扣住你问来问去。再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交锋,他不会放心离开,准要把我拖到警察局,再派人劳驾扎飞前来,商量如何是好。之后医生到场,敷以冰袋。最终的结果是我久久脱身不得,久到斯托克发现我房间无人,床上被褥整整齐齐,然后冲上岸,把我拦腰抱起扛回游艇。
因此,思来想去,我决定三缄其口。除了轻轻地用鼻孔呼吸以外,保持悄无声息。
门那边,两人一问一答起来。我可以发誓,要不是有可靠消息,我准以为这个不可思议的布林克利神志清醒,一如滴酒不沾的女童子军,灌了满肚子的黄汤,结果却是语言表述异常准确,并且发音字正腔圆、清澈悦耳,简直是银铃般。
“谋害伍斯特少爷的魔鬼在里面,警长。”只听他说。除了电台播音员,我还从没听过这么抑扬顿挫的声音呢。
这个消息大概称得上耸人听闻吧?可是沃尔斯警长似乎一时没反应。这位警长行事一向按部就班,要从头按顺序追究。他这会儿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把餐刀上。
“你举着这把刀做什么?”他问道。
布林克利回答得那叫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我拿来对付魔鬼的,警长。”
“什么魔鬼?”沃尔斯警长进入到下一个重点。
“一个黑魔鬼,警长。”
“黑魔鬼?”
“是,警长。他就在屋子里,谋害伍斯特少爷。”
扫清障碍之后,沃尔斯警长终于来了兴致。
“在屋子里?”
“是,警长。”
“谋害伍斯特少爷?”
“是,警长。”
“这可不行。”沃尔斯警长厉声说。只听他啧啧两声。
接着是一阵威严的敲门声。
“喂!”
我继续谨慎地缄口不言。
“失陪一下,警长。”这是布林克利的声音。接着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他似乎是离开这场小小的座谈会了,八成是又回去对付老爷钟了。
指节再次叩响了木板门。
“里面的,喂!”
我一语不发。
“伍斯特先生,您在吗?”
我开始觉得这对话有点一言堂的味道,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我走到床前,向窗外望去,这主要是想找点事打发时间,倒没什么别的意思,电光石火间——相信我,真的是电光石火——想到或许有办法逃开这惨淡的一幕。这个高度离地面不算高,我如同卸下心头一块大石,开始绑床单作脱身用。
突然间,沃尔斯警长又发话了。
“喂!”
楼下传来布林克利的声音。
“警长?”
“你小心点那盏灯。”
“是,警长。”
“会被你弄坏的。”
“是,警长。”
“喂!”
“警长?”
“房子要烧着了。”
“是,警长。”
接着只听远远的哗啦一声,是玻璃摔碎了,警长闻声大步奔下楼梯,再接着似乎是布林克利认为自己完成了分内事,立刻夺门而出,还重重地摔上了门。紧接着又是摔门声,似乎警长也冲出去了。再之后,只见锁孔里飘来了一缕淡烟。
我看世上就没什么比这种古老的乡下别墅更容易点着。只要撇一根火柴——抑或在客厅里打翻一盏油灯——就呼啦啦着起来了。不到半分钟,耳边就响起清脆的哔剥声,接着角落的地板就突然蹿起了热情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