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女人(第5/10页)
幸子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个担架被搬进了急救车。
“听说是殉情。”
“死了吗?”
“好像还有气儿。”
公寓的居民在窃窃私语,幸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玻璃割破了,流出了血。
“虽说是邻居,也才搬过来三个月。不是说我家,是她家。”
幸子生来第一次对着电视的麦克风讲话。
“不是很熟。也就是见面打声招呼,聊聊今天垃圾车来晚了之类——啊,已经开始拍了,糟糕,这副样子。”
偏偏今天,她头发上绷着夹子,衣服邋邋遢遢。
“你闯进去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
“当时已经来不及想了,根本没来得及想。”
不知为什么,幸子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种事可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每天都过得很普通,自己周围本来以为绝对不会发生自杀或者殉情这类事呢。居然发生了!完全没想到,就像脸上被打了一巴掌,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我家隔壁!倒也不是不可思议。不知是西鹤还是谁不是写过《好色五人女》,里面的酒桶店阿桑,啊,是阿千。还有,叫什么兵卫的历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日历店的老板娘。啊,裱糊工阿千,阿桑。哎呀,我都搞混了。(3)”
幸子哧哧笑着,说个不停。
“出轨啊,殉情啊,在那些孤注一掷的人旁边,住着我这样的普通女人,真是吓人一跳。像我这样的人。啊,你的纽扣,有点松了。我在做副业,给衣服缝纽扣,有职业病了。瞧我!”
大概是太兴奋了,幸子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我先生,是个上班族,很普通的。哎呀,还在拍啊。”
幸子手腕上缠着绷带,试图遮住摄影机镜头,采访结束了。
打开冰箱,幸子用手指拈起剩菜吃,这时电话响了。
“别丢人现眼了!”
劈头盖脸一顿怒骂,是丈夫集太郎。
“电视,电视上的!”
“你看电视了?”
幸子的声音都变调了。
“人都死了,看你还在那儿扬扬得意大放厥词!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傻瓜吗?”
“死倒是没有死,救活了。是我救了他们。”
“就算救活了,跟死了也没区别!又不是什么喜事,怎么能得意扬扬地笑着在电视上宣传呢?”
“我可没笑。”
“你笑了,兴高采烈,滔滔不绝。真不检点。”
“喂,喂。”
“还有,不懂的事别瞎扯。”
“什么?”
“西鹤的五人女什么的,我都听出一身冷汗了。连阿桑和阿千都分不清,还扯什么日历店。”
“高中可是考过的。”
“要说也得先读过啊!”
“这可不是一般场合。我也有点慌,搞错了。”
“就算昏了头,也不用提到自己老公吧!”
“我说什么了?”
“普通的上班族。虽说是实话,但这可不是能在电视上大说特说的事!”
“人家问了,我就说说。”
“我公司那些人也看了,我可成了个笑话!”
“又不是我想出现在电视上的。管理员在医院,记者咚咚地敲着门,也不打招呼就把麦克风伸过来。”
“那你就别待在家里!”
“你叫我去哪里嘛!”
“你自己不会想吗?”
丈夫的声音震得她鼓膜生疼,电话挂断了。
都没问我有没有受伤,幸子想。出了门,好像电话又响了,幸子并没有回头。
幸子在车站前的书店,抽出西鹤的《好色五人女》文库本。走进旁边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翻开卷二的“桶匠多情物语”。
“为爱哭泣淘井人,此身有限,情路无断,手括棺椁悟无常,渡世锥锯镇日忙……”
她端起咖啡杯,手仍在颤抖,往后翻到现代语翻译。
“人的寿命有限,恋爱之路却无断绝。”
幸子的目光追随着字迹,心里却想着那个声音,好像是“朋文堂的麻田”。回过神来,她已经站起身,翻看着电话黄页,在绘画材料匾额那一页找到了朋文堂。
“您好,这里是朋文堂。”
转动拨号盘,传来了那人的声音。幸子挂断电话,记下地址。她的手自作主张,似乎已经不听使唤。
到朋文堂要再坐两站车。
朋文堂店面宽绰,除了麻田,还有两三个店员当班。麻田一边吸着香烟,一边在和女店员调笑,看来他还不知道峰子的事件。
“那个……”
幸子支支吾吾,小声说:
“那个人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那个人?”
“情杀,受了伤,糟透了。”
幸子和麻田走到后面的仓库说话。坏掉的画框杂乱无章地堆积,散发着骨胶的气味。
“性命算是保住了。吸进了一些煤气,听说伤势倒是不重。”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