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歌(第6/11页)

“我要为了你和这个节日的缘故来为他祝酒,”克拉吉太太说,“但不是为了他本人的缘故!祝他长寿!圣诞愉快,新年欢乐!他一定会很愉快很欢乐的,我相信!”

孩子们跟着她举杯祝酒。今晚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对所做的事情毫不起劲。小丁姆最后一个举杯,可是他才不高兴做这种事情哩。斯克掳奇是他们这一家子的厉鬼克星。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使这个宴会蒙上一层阴影,足足有五分钟还消除不掉。

等这桩事过去后,他们比原来快活十倍了,仅仅是因为跟那不吉利的斯克掳奇已经打完交道,大家才都轻松起来,鲍勃·克拉吉告诉他们,说他怎样已经替彼得少爷物色了一个职位,这个职位如果能弄到的话,每个星期就会有足足五先令半的收入。那两个小克拉吉一听到彼得要做生意人了,就笑得不可开交;彼得自己呢,从他那领子中间沉思地看着炉火,仿佛正在深思熟虑,一旦收到那一笔令人张皇失措的进款时,他该向什么地方去投资。接着,玛莎——她是一家女帽铺的可怜的学徒——就告诉他们,她必须做什么样的工作,她一口气要工作多少钟点,以及她怎样打算明天早晨在床上睡个够,好好地休息休息,因为明天是她可以在家里度过的一个例假日。她还说她怎样在几天前看见一位伯爵夫人和一位爵爷,那位爵爷“跟彼得差不多高”;彼得一听见这话,便把领子拉拉高,高得你都看不见他的脑袋了,如果你在那儿的话。在这整段时间里,栗子和酒壶都不断地递来递去。一会儿,他们就听见小丁姆唱起歌来,这歌唱的是一个迷路的小孩怎样在雪地里跋涉;小丁姆的嗓音凄凉而轻微,确实唱得极好。

这儿并没有什么高水平的地方。他们不是一个小康之家;他们穿着得并不讲究;他们的皮鞋都远不是不漏水的;他们的衣服都很单薄;而且彼得可能知道——很可能知道——当铺的里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们全都快乐、感激,彼此很亲切,并且对目前的景况心满意足。当他们在那幽灵临别所洒的明亮的法水中逐渐消逝时,他们显得更快乐了;斯克掳奇把眼睛一直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小丁姆,一直看到最后。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起来了,雪下得很大;斯克掳奇和幽灵沿着街上走过去时,家家的厨房、客厅以及各种各样的房间里,都是炉火熊熊,亮得不得了。这儿,火光的闪耀中显出一家人家正在准备一顿舒适的晚餐,热的盘子在火炉前面烘了又烘;还有深红色的窗帷,随时可以拉拢,把寒冷和黑暗挡在外面。在那边,这户人家所有的孩子都跑到雪地里去迎接他们那些已经结婚的姐姐、哥哥、堂兄、叔伯和婶婶,抢着要做头一个迎接他们的人。在这儿,还有客人们欢聚的影子照在窗帘上;在那儿,有一群漂亮的姑娘,都包着头巾,穿着毛皮的靴子,大家嘁嘁喳喳地同时在讲话,轻盈地走到附近某一个邻人的家里去,而在那里,苦恼的是那个独身汉子,眼看她们容光焕发地走进去——这些机灵的女子,她们很明白自己的魅力!

但是,出去参加友好集会的人是那么多,你如果从人数上来判断,那你就会认为:等他们到了亲友们家里,不会有人来欢迎他们,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期待着接待宾客,并且把壁炉里的火添得旺旺的,有烟囱的一半那么高。祝福这一切,那幽灵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啊!它裸露出它那宽阔的胸部,张开它那阔大的手掌,向前飘荡而去,用它慷慨的手把它那欢快而无害的喜悦,倾泻给它所接触到的一切东西!那个点路灯的人,跑在前面,把那些幽暗的街道点缀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他身上已穿着好,准备到什么地方去消磨这个晚上。当幽灵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这点灯夫高声大笑起来,一点也不知道他自己除了圣诞节之外,一个伴侣也没有。

这时候,那幽灵事先毫不关照,他们俩已经站在一片阴暗荒凉的原野上了,在那儿,奇形怪状的粗石块到处乱丢着,仿佛这地方就是巨人们的葬身之处;水喜欢往哪儿流就往哪儿流去;或者本来想流过去,可是被冻住了,流不动了;那儿长着的全是苔藓和金雀花,以及庞杂丛生的草。在西方落山的太阳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红光,这红光对那片荒地耀眼地照了一会儿,就像一只阴沉的眼睛似的,皱紧了眉头,越沉越下,越沉越下,终于消失在黑夜的浓影中。

“这是什么地方?”斯克掳奇问。

“这是矿工们居住的地方,他们在地下深处劳动着,”幽灵回答说。“可是他们都认得我。瞧!”

一间茅屋的窗里射出一道亮光,他们就赶快向那里跑去。经过了一座泥土和石头所筑的墙,他们发现有一群兴高采烈的人围着一炉很旺的火坐着。一对很老很老的男女,同他们的儿女,以及儿女的儿女,和再下面的一代,都快乐地穿着他们的节日盛装。风在这贫瘠的荒原上怒号着,那老人家正在给他们大家唱一支圣诞节的歌,声音难得高过风声;这是一支他孩提时唱惯的很老的歌;他们时常大家加入合唱。一到他们提高了嗓门的时候,这老人家就唱得相当轻快而响亮;一到他们停下来时,他的精力便又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