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31/37页)

她很快挂断了电话。他走过来坐在长沙发上,她的旁边。

“您住在旅店?”

“是的,和父亲住在一起。”

他们的两个房间可能宽绰地位于客厅一角。她又看到了饭店的入口螺旋状楼梯铺着红色地毯,陡峭盘旋,直通二楼。靠右侧的走廊里,是3号和5号房间。她现在待的这个客厅,挂着丝绸窗帘,装饰着细木护板、枝形吊灯、油画和冬季花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同一座城市,或者是在做梦,就像刚才在地铁,她想象自己坐马车回奥尔纳诺的样子。然而,从这里到奥尔纳诺大街,不过就十多站地铁。

“您呢?您一个人住这里?”

“是的。”

他忧伤地耸耸肩,像是在表示歉意。

某些东西让她突然产生了信任感。她刚刚看到的苏格兰格呢外套,在他做出猛然举动从长沙发上拿开电话时,内里是撕开的。还有他那双大鞋,一只鞋上甚至没有鞋带。

*

他们一起在公寓最里面的厨房吃了晚餐。但是并没有什么大餐可吃。然后他们回到客厅,他对她说:

“您就留在这里睡吧。”

他把她带到隔壁的房间。在枝形吊灯特别明亮的灯光下,矗立着一张戴顶罩的床,华盖是丝织的,木床有雕花装饰。

“这是我母亲的房间……”

他发现她因为这张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这个房间几乎和客厅一样大。

“她不住这里了吗?”

“她死了。”

这个粗暴的回答令她困惑。他对她笑了笑。

“我没有父母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围着房间走着,好像在查看地方。

“我认为您在这里不会感觉太舒服……您最好睡到图书室去……”

她低下头,无法把目光从这只没有鞋带的鞋子上离开,这只鞋和有华盖的床,枝形吊灯,细木护墙板和丝绸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

在刚才他们经过的,走过前厅以后的那个墙壁被书籍覆盖的房间里,他给她指了指沙发床:

“我要把床单给您。”

床单是细布的,天然粉色,镶着花边。他还拿来了一床苏格兰羊毛被和一个没有枕套的小枕头。

“我能找到的都在这儿了。”

他露出抱歉的神态。

她帮他理好床铺。

“我希望您不会冷……他们把暖气关了……”

她坐在了长沙发边,他则坐在图书室角落里的一张旧皮扶手椅上。

“这么说,您是个舞蹈家了?”

他不像是真相信的样子。用打趣的眼神盯着她。

“是呀。在沙特莱跳舞。我被安排在《维也纳的华尔兹》里。”

她采用了一种高傲的语调。

“我从未去过沙特莱……不过我会去看您……”

“不幸的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工作……”

“为什么?”

“因为父亲和我,我们遇到了麻烦。”

*

她迟疑是否要把自己处境的隐情告诉他,然而苏格兰格呢外套撕裂的衬里和没有鞋带的鞋子鼓舞了她。以后他说话经常用不符合这所公寓豪华高雅的隐语。简直到了引起她对他疑惑是否真住在这里的地步。但是在一个书架上,有一张显得他特别年轻的照片,还陪伴着一位大约是他母亲的十分优雅的妇女。

他走到她跟前致送晚安,还对她说,明天用早餐时,她可以喝到真正的咖啡。现在她单独一人待在这个房间里了,很惊异自己会坐在这张沙发床上。她没有关灯。如果感觉困意来了,她会灭掉,但不是马上。由于今晚在十八区的宵禁,她害怕黑暗,黑暗让她想到了父亲和奥尔纳诺大街的旅店。浏览书架,欣赏独脚小圆桌上乳白色的台灯,丝织窗帘,窗边路易十五世的大办公桌,感觉皮肤上薄布床单的新鲜气息和轻柔,是多么心安理得的事情啊……她并没有告诉他实情。首先她自称十九岁。另外,她并不是沙特莱真正的舞蹈家。后来,她向他解释说父亲是战前移民到法国的奥地利人,在欧特伊诊所工作。她没有涉及问题的实质。她补充说,他们两个临时住在这家旅店,因为父亲正在找一家公寓。她没有向他承认自己很乐意在这里度过宵禁时间,好不用回到奥尔纳诺大街。在其他时间里,不会有人太在意她的举动,作为一个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似乎很平常,只是简单地被称为“出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