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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在内律殿这栋建筑物里生活起居,那一天,哲童和尚过来了。然后他询问老朽‘他是阿谁’此一公案:释迦和弥勒都不过是他的奴仆,说说看,他是何人……?老朽没办法巧妙地回答。老朽思考着这则公案,就这么持续了十天。那是第十天的早晨,那个姑娘,穿着鲜艳的华服站在草堂前。老朽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座山里不可能有女人。不,不仅如此。姑娘她……”

  

  知性从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中逐渐剥离。

  

  在视觉传达表现受到限制的黑暗当中,这尤其显著。嗅觉与触觉并不会填补听觉,那些反倒化做浑然一体,协助将知性从话者身上剥夺殆尽。

  

  “啊,老朽觉得不行了,老朽……”

  

  “我不想听!”久远寺老人更加愤怒,“阿铃小姐的监护人一一仁秀老先生,拼命地道歉,说阿铃把你难得的修行给糟蹋丫。你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来,还说什么修行?修行这东西是像赛河原[注一>的石头一样,不管怎么堆栈,都会在一瞬间崩坍吗?或者是像秋成写的《青头巾》[注二>,一看到阿铃小姐的模样,就化成了鬼吗?”

  

  “鬼……不,老朽害怕极了。一模一样,就和过去一模一样。道德伦理知性依然发挥功用,但老朽无法制止自己。道理上明白那是不同的姑娘,但是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修行什么的根本没用不是吗?你这十年是在于些什么?可恶。我就算了,小女也死了,可是阿铃小姐……”

  

  “老朽明白。”

  

  “你明白个屁!”

  

  “老朽明白,老朽非常清楚自己究竟堕入了多么肤浅的畜生道。老朽三次凌辱阿铃,并殴打前来阻止的托雄,所以才被关进了这里。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了。”

  

  “完了?”

  

  “老朽半自愿地崩坏了。不是佯狂,是真的疯了,是以意志力疯的。”

  

  “胡说八道,人想疯就能疯吗?”

  

  注一:日本佛教中据信孩童死后会在赛河原受苦,孩童在此将石头堆积成塔。以供养父母,却有恶鬼将其破坏,而地藏菩萨前来拯救。此为日本中世纪以后赛神信仰与地藏信仰融合而成的说法,并无佛教中的典故,

  

  注二:指江户后期的文学家上田秋成所著之《雨月怪谈》中的一篇《青头巾》,当中叙述一名僧人因为过度宠爱侍童,竞在侍童病死后食其尸骸,并食髓知味,到村子吃人的故事。

  

  “能。老朽被关进这里,注视着黑暗半年,魔境就在那儿,就在这儿,甚至就在你们的身边!这里是地狱,但老朽一点都不怕!老朽疯了,逃向了脑的领域之外。”

  

  “你在说些什么?这哪里是脑的领域之外?那才是正中脑的下怀。你的修行怎么了?”

  

  “若山川草木悉有佛性,根本不需要修行。悟与不悟皆是相同。”

  

  “你说什么?”

  

  “成为漫游于魔境的恶鬼罗刹也好,说穿了也不过是在这块头盖骨内的蛋白质牢槛当中。那么即便不踏出这座土牢一步,就此腐朽,不也是一样的吗?”

  

  “混账东西!你不想当人了是吗?”

  

  久远寺老人的声音化为潮湿的回声反射回来。

  

  当声响歇止时……

  

  失去了知性的黑暗声音,连人性都渐渐丧失了。

  

  “噢,噢,像这样坐在黑暗当中,有时候金色的大佛会从天而降,也听得见大宇宙之声。此等境地怎会是魔境?这才是彼岸呀!”

  

  “菅野,和尚们不是说不可以把这当真吗?他们说的没错,那只是生理现象罢了。是脑内麻药让你看到的幻影。你既然是医生,就应该了解啊!那里不是什么脑外!你还在牢槛当中!”

  

  “锵”的一声响起,久远寺老人抓住了铁栏杆。

  

  空间吱嘎倾轧,是久远寺老人在摇晃铁栏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