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规反抗分子(第16/23页)

我把东西塞进大到不行的背包里,回到池袋街头,目的地是位于西口闹区的网吧Turtles。我从智志那里问到了情报,他说只要把Better Days的登录卡拿给那家店的人看,住一晚原本要一千日元,就可以折价两百日元,而且他说那里的淋浴设备、计算机、按摩椅等设备也都很齐全。

一走出西一番街,对向人行道就看到斑马的身影了。他穿着宽松牛仔裤,配的果然也是宽松的运动衫,以及防寒夹克。其他三个G少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一定是巧妙地躲在哪里吧。我轻轻点点头,朝Turtles走去。

门口的玻璃门上写着三小时方案与五小时方案的费用。目前距晚上十点的通宵方案还有很久,但钱不是问题,我每天从萌枝那里收到七千日元,今天也还有七千五百日元的报酬,因此我不等通宵方案开始,就大大方方走进Turtles。不早一刻洗掉身上的汗水与灰尘,我就浑身受不了。

我打算从这时起,一段时间不回自己家了。好歹也是个小小的卧底调查员,不希望袭击犯知道我家的店。不过,这样的选择实在大错特错。

我所进入的位置,约摸是一张半榻榻米的大小。四周虽以合板围住,但只到肩膀高度左右而已,只保护了一半左右的隐私权。固定式的书桌上,计算机、电视与DVD播放器一字排开。合成皮的调整式躺椅在靠肘处有被香烟烫出来的洞。我感受到以前用过这里的某人带有的恶意,心情变差了。喷得满满的除臭剂,闻起来反而刺鼻。

检视过自己的位置后,我马上去淋浴。这个部分优秀得出乎意料。虽然是每小时三百日元的投币式淋浴,但浴巾、刮胡刀、刮胡泡、肥皂、洗发精、润丝精全都有,却只收这个价格。我在热热的淋浴下洗了两次头发,一面无数次地漱口,一面洗身体。如果不这样做,没有办法完全把管线的粉尘洗掉。

我带着重新活过来的感受回到座位上,重新装了一杯能喝到饱的果汁。好了,接下来必须预约明天的工作才行。而且,也必须好好申诉一下才行。我和前一天一样问到了工作,取得另一件一日雇用的工作。确认过短信传来后,我又打电话给Better Days的池袋西口分店。这次我请店长谷冈来听。

“我是昨天起受您照顾的I28356,真岛。”

谷冈疲累似的笑了笑。“不必讲登录号码,你有什么事?”

“你从现场负责人木下先生那里听到关于事故的事了吗?有位青木先生被重三十公斤的面粉袋压到。”

“嗯,接到过报告。”累到极致的声音,除此之外不带任何情感。

“那种状况说真的是职业伤害吧?为什么仓库公司与Better Days都对伤者见死不救呢?还要他自费坐出租车去医院,不是太过分了吗?谷冈店长的公子如果碰到这种事,你会怎么想?”

店长呼的一声叹了口气。

“我儿子才小学一年级,不必担心他职业伤害。拜托你好不好,他应该不会当打工族,而会成为企业的正式员工。”

真是率直的男人,说不好是个可以谈的家伙也说不定。“稍微发给青木先生一点慰问金如何呢?我也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碰到那种事故,这样子没办法安心做派遣工作啊。”

“不好意思,那个事故并未正式记录为职业伤害,对于青木先生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可是从公司的角度,无法申请并不存在的职业伤害补助,也不能发放没有理由的慰问金。我们公司对各分店所设的营收标准很严格,这种制度不是店长个人能做决定的,我很遗憾。”

那是一种自嘲般的口吻。

“难道把大家用过后丢弃就算了吗?像坏掉的机器零件那样丢掉吗?这就是所谓的责任自负吗?”我知道这种说法很幼稚,但我无法忍住不讲。我的脑子里,浮现说着“会有人帮我出出租车钱吗?”的青木的脸。

“我可以陪你谈这件事。我大学是主修社会学的,对于社会上的不正义或经济力差距我感到很心痛。可是身为一个儿子要上小学的父亲,我无法违抗公司,再者非正式派遣这种工作方式,也是经济体系下的一种法则。我一个人是对它无可奈何的。”

确实正如谷冈店长所讲的。我的力量、店长的力量,甚或是工会的力量,都无法抗拒这股席卷全球的浪潮。

“我记得真岛君你没有固定住所嘛?”

“是这样没错。”

店长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从心底发出来的一样。

“你的双亲还健在吗?和家人相处得好吗?”

我想起啰唆的老妈。“还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