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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名个子不高的微胖男子来到修二的一旁。

“让您久等了。”男子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修二说道,“您好,我是玉野。”

“我是山边。”

玉野并未出示名片,修二却也没有那种跟玉野是初次相遇的陌生感。相反,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名男子,见了面仿佛是老相识似的。

“请坐。”玉野招呼修二在椅子上坐下。

玉野文雄留着整齐的分头,脸稍稍有点圆,镜片后的眼睛很大,总体上给人一种机敏商人的印象。这也许是修二心有成见的缘故,因为修二知道玉野的经历,知道他曾干过银行的考查课长,从银行辞职后立刻又开了家保险代理店。

修二只觉得一阵奇怪的感觉袭来:自己费尽周折到处寻找的玉野如今就在眼前,并且还马上就要跟自己谈话。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正处于脱离现实的场面,一时间语言和意识全都乱了。

“让您大老远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玉野用事务性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哪里,我是受光和银行的花房行长的介绍……”

当修二说出光和银行和花房行长的名字时,他不动声色地留意了一下玉野的表情。对方的脸上毫无变化。

“啊,是我拜托行长的……”

刚才的少女又端来淡茶,放在了二人的面前。

“您经常跟花房行长见面吗?”修二捧着茶杯问道。

“是啊,毕竟光和银行是我们的交易银行……”

后面的话被喝茶声取而代之。

玉野没有提及自己曾在光和银行上班的经历,以及在花房的帮助下开保险代理店的事情。这是初次见面时的寒暄,而修二打算在之后的谈话过程中一点点把对方的话套出来。

“那个,”玉野中止了闲聊,直奔正题,“或许花房先生也都告诉您了吧?这次之所以请您过来,其实是想请您在本部把教团的教义给画成画,像壁画那样装饰在讲堂里。”

“壁画?”

若是这样,岂止是一百号,恐怕连二百号都不够吧。

“啊,虽说是壁画,可我却想依照故事的顺序把一百号左右的画挂在墙上。”

“故事?”

比起花房所说的风景画来,这规模似乎要大得多。

“关于这一点,我首先给您讲讲普陀洛教的事。简单说来,自从观音信仰在平安末期传入国内以后,由于对观音的圣地补陀洛国的向往,我国也一直有僧人渡海前去探寻。尤其是在熊野,历代住持都会从熊野湾驾船渡海。所谓的补陀洛国,佛典上指的是印度,那里远离日本,所以僧人们最初是朝着五岛列岛进发的。但凭借当时的航海术,就连摸索到五岛列岛都是很危险的事,事实上,也确实有很多的渡海僧在途中就遇难溺死了……这次请您来,就是想请您把这段求道的历史画成画卷装饰在墙上,好让信徒来观赏。最后再画上补陀洛国的想象图。按普通的宗派来说,那就是极乐净土。”

“哦。”

“以前,这种画多数是以日式画法来绘制的。不过我们想另辟蹊径,用西洋画来描绘。而且我们不想单纯地图配说明,而想用西洋画技法中穿插日本画的精神主义手法来表示。这是非常难的,因此我们一直在为画家的人选问题头疼,于是就去找十分懂画的花房行长商量……”

“哦。”

“然后花房先生就推荐了您。既然这样,那就先见一面吧,这就是事情的大致经过。”

“多谢抬爱。”修二轻轻点了下头,感谢对方的好意。

就在这时,修二忽然从玉野的眼睛上发现了什么,不禁一愣。咦,这双眼睛也跟小外甥的眼睛非常相似……分明是姐夫德一郎的那双眼睛。

同时,这双眼睛跟花房行长的也很相似。上次自己曾速写过外甥的脸部,在跟花房行长面对面时他就曾思考过这种相似性,而现在,这相似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眼前玉野的脸上。如此说来,不止是眼睛,甚至连整体的印象也都跟姐夫很相似。

修二把玉野的话丢在一边,摇起头来。看来还是自己的脑子出毛病了,怎么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是一个样了?这不正常,他不禁想道。

微微的不安爬上修二的心头。他曾听说过一个重度神经官能症患者的事情,据说此人总强迫自己用数字来计算所有的东西,成了一个计算狂。比如说,如果他在走路,走路的步数立刻就会浮现在他的大脑里,行人的人数他也想去数一数。如果是坐在窗边,他立刻就会想计算一下一分钟内究竟会有多少人经过面前。若是去别人家,他会想数数人家拉窗上的木条数是多少,天棚上的木条有多少根等,最后甚至将客厅里所有可以用数字来计算的东西都数上一遍,否则就坐立不安。他每天都在跟人生毫无关系的无聊事物上消磨神经。难不成,类似的意识出现在了自己身上?他有些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