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越战中的英雄士兵(第8/21页)
卡尔靠在轮椅上,把手指放在他的唇边,他的手轻微发抖。有另一个故事,我能看得出来,于是我进一步说道:“你说过你会告诉我事实,卡尔。除非是整个故事,不然不能算作事实。我想知道一切。”
再次,卡尔的目光越过窗口,越过公寓阳台,越过大雪。“我会给你讲讲在越南发生的事,”他说,“你来决定它能否证明。不过我答应你,我说的全是事实。”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在呼吸。我跟着卡尔·艾弗森回到他的记忆里——回到越南,好像亲身经历一遍他的故事。他讲完后,我起身,握了他的手,谢了他。接着我回家,写下了卡尔·艾弗森故事中标志着他人生转折点的那部分。
六
乔·塔尔伯特
英语317
传记:转折点作业
1967年9月23日,陆军一等兵卡尔·艾弗森生平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从洛克希德C-141运兵飞机上下来,来到越南共和国的岘港。在给轮换部队住的临时兵营里,他遇见了另一个新兵——从明尼苏达包地特来的维吉尔·格雷。卡尔来自南圣保罗,他们差不多算得上是邻居,尽管要从包地特去南圣保罗等同于开车穿过东海岸的六个州。他们碰巧被分到同一个排,被送到同一个火力基地,位于桂山谷地西北山脊的一个布满灰尘的山顶,形状像狒狒的屁股。
卡尔的小队长,一个满口脏话的矮小初级士官,名叫吉布斯,他在他残暴的面具下面隐藏着严重的心灵创伤。他蔑视军官,征募他的同类,对命令说三道四,看待新兵就如同染上了瘟疫的老鼠。他把他最残忍的一面留给了越南人:那些东南亚佬。在吉布斯的世界里,他们是一切罪孽的根源,高级军官们对他们采取的折中的消灭办法受到了吉布斯的指责。
卡尔和维吉尔来到他们的新家时,吉布斯把他们拉到一旁,向他们解释约翰逊总统的消耗战意味着“我们杀死他们的人要多过他们杀死我们的人”。这是一种依靠死亡人数统计的战略。上将们对上校们眨眼示意,上校们传达给少校和上尉,而上尉悄声告诉中尉,中尉对中士点点头,中士反过来给步兵们下达常规命令。“如果你们看见一个东南亚佬逃跑,”吉布斯说,“他们要么是越共,要么是越共拥护者。不管怎样,不要干站在那里,射死那些小杂种。”
在越南待了四个月后,卡尔见证了足以影响一生的战争。他设了埋伏,看着越共士兵踩中了地雷起爆管熔化成血蒸汽,握住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家伙的手,那个人叫喊出最后一口气,他的腿被弹跳贝蒂地雷从腰部炸飞。卡尔已经习惯了蚊子嗡嗡不断的噪声,而仍不能习惯那些午夜随意向他们射来的迫击炮弹。他匍匐在一个掩蔽坑的巷道口庆祝他第一个没有雪的圣诞节。
卡尔·艾弗森世界的裂缝,那个导致他想死在越南的裂缝始于1968年2月上旬一个平静的冬日早上。薄云在太阳出来之前覆盖了地平线,四周山谷的宁静掩盖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丑陋。明亮的天空让卡尔想起他在北部森林里祖父的小屋里度过的一个早上,很久之前的一个早上,那时在卡尔的生活中还没有杀戮和被杀的概念。
战争压垮了卡尔,让他感觉老了。他靠在一堆沙袋上,把一根烟蒂扔进一个保温瓶大小的弹壳,点燃另一根烟,看着日出。
“嘿,卡尔。”维吉尔说着踏上那条泥土路。
“嘿,维吉尔。”卡尔仍然注视着地平线,看着琥珀色缓慢淡入天空。
“你在看什么?”
“阿达湖。”
“又来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在阿达湖看过同样的日出。我就坐在我祖父的小屋的后门廊上。我敢肯定那是同样的红色天空。”
“你离阿达湖有很远的距离,卡尔。”
“明白。非常明白。”
维吉尔在卡尔身旁坐了下来,“别让这事影响你,老兄。八个月内我们就要离开。一瞬间的事。我们就会离开这里。我们就要溜啦。”
卡尔坐在沙袋上,抽了一口烟:“你没感觉到吗,维吉尔?你没感觉到事情在变糟吗?”
“感觉什么变糟,卡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卡尔说,“就像每次进入那片丛林我感觉自己站在一条线上,一条我知道不应该跨越的线。脑中充满一种尖叫,就像女妖精在我身边打转,拉我,逗弄我跨过那条线。我知道要是我跨过去了,我就变成了吉布斯。我会说,操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东南亚人,他们都是一群傻逼。”